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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维的眼睛瞪圆了,“你说得不像往常那么清楚连贯,张,出了什么事?”
“大喇嘛派我来找你。”
“我也这么想,可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因为这非常异常而且前所未有——连我都一直渴望有这种机会却未敢料想,你才来了两个星期就被他召见!以前从来就没有那么快过!”
“我仍然不太明白,你知道,我要去见大喇嘛——那还行,可是还有别的事没有?”
“还不够吗?”
康维笑了,“绝对够了,请你放心好了——不要以为我不懂规矩礼貌。实际上,我脑子里有一个很不平常的想法。不过,现在用不着在意那些了。能见到这位绅士,我当然感到荣幸,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呢?”
“现在,我就是派来叫你的。”
“是不是晚了点呢?”
“这关系不大。先生,你很快会明白很多事情。我可不可略表高兴的心情,这段时间——总令人尴尬——而现在快结束了。相信我,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拒绝告诉你们一些情况,这我也非常厌倦,|Qī-shu-ωang|现在我非常欣慰,这种令人不快的搪塞再也没有必要了。”
“你真是个怪人,张,”康维答道,“不过,咱们走着瞧,不用再说什么了。我有很好的思想准备,感谢你好言过律,请带路吧。”
第七章
张陪同他走过那空荡荡的院坝之时,康维的内心非常平静,可是他的行动却不由自主地被一种渐渐强烈的渴望所支配。如果说这个汉族人的话有什么意味的话,他也正要跨入了解内幕的门槛。很快他就会明白他那还未完整形成的假设是否像它显示的迹象那样并非毫无可能。
先不管这些,这无疑将会是一次很有意味的会见。他曾经见过许多奇特古怪的头人首领;他对他们抱有一种超然的兴趣,而且能以敏锐准确的尺度评价他们。他也有非常难得的窍门用他自己实际上懂得不多的各种语言有意无意地说些客套之辞。不过,在眼下这种场合他也许就当一名听者。他发觉张正带着他经过一些以前未曾见过的房舍,在灯笼的照射下都显得非常可爱,过不多久就沿一把旅梯爬上去,然后走到一扇门前,这汉族人敲了敲门。这门“呼”的一下被一个藏族仆人打开,这动作如此轻巧,让康维怀疑他早就在门后站好了。这儿是喇嘛寺的最高楼层,与其他建筑一样装饰得非常雅致,但这里最显著的特点是干燥,让人闷热难受,仿佛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闭着而且有一种什么蒸气供暖设备在全力运行,随着他每向前迈一步,空气也越闷得厉害,直到最后张在又一扇门前停下,如果说身体的直觉可靠的话,这可能被认为是到了一间土耳其浴室。
“大喇嘛要单独接见你。”张向他耳语道。然后开门让他进去,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让人几乎觉察不到他已离去。
康维站在那儿犹豫两迟疑,呼吸着闷热而幽暗昏黄的空气,整整过了几秒钟,他的眼睛才适应了这股犹阴暗的氛围。然后,渐渐意识到这是一间窗帘紧闭而屋顶略矮的房间,简单地摆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矮小、面色白皙而满布皱纹的人。在幽暗的背景下静止不动的身影,仿佛是用明暗对比手法绘制的一幅褪了色的古典肖像画。假如真有这样一幅画出脱于现实的话,这个就是。一种流溢着古典风格的庄严衬托着整个画面。康维对眼前的情景产生了一种强烈而奇妙的感受,他甚至怀疑它是否真实可靠而仅仅是自己对这里华贵而朦胧的暖热氛围产生的反应而已;在那双古朴神秘的目光的注视下,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向前迈了几步然后停下。椅子上的那个人的轮廓稍稍变得清晰了一点,但仍看不出是个血肉之躯;他是个矮小的老人,身着汉族的服装。衣服的皱褶和镶边松垮垮的,与无精打采的瘦削身躯形成了对比。
“你就是康维先生?”他用标准的英语低声问道。这嗓音很顺溜平滑,且带有一丝的忧郁,犹如一种奇异的福音灌入康维的耳里;不过,他内心深处的那丝怀疑却让他以为是温度在作怪。
“是的。”他答道。
那嗓音又接着道:“很高兴见到你,康维先生。我派人把你叫来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谈一谈。请坐到我旁边,别害怕,我是个老头,不会加害于任何人的。”
康维答道:“我觉得能够被您接见是非同一般的荣幸。”
“谢谢,我亲爱的康维——照你们英国人的方式,我该这么称呼你。对我来说,这是个非常愉快的时刻。我的眼睛不好,但请相信,我还能用心看清你,眼睛也还看得到一点,我相信从你来时到现在你在香格里拉还过得愉快。”
“非常愉快。”
“那我很高兴。张无疑为你尽力作好了安排。这对他也是件很乐意做的事。他告诉我你们一直在问一些关于我们这个群体和有关事务方面的问题。”
“我对此当然感兴趣。”
“那么,要是你能腾出些时间的话,我非常乐意向你简略介绍一下我们这个机构的情况。”
“那我再感激不过了。”
“我曾经想过也这么希望,但是,在我们的谈话之前
他微微打了个手势,连康维也没有察觉地唤一个仆人进来准备一套典雅的茶点。
盛着几乎无色的液体犹如小小蛋壳一般的茶碗被搁在涂漆的托盘里端了上来。康维熟知这种礼仪,但丝毫没有表露轻视。这时,那嗓音又接着说:“我们的习惯你都熟悉,是吧?”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康维不禁回答,“我在中国生活了一些年头了。”
“你没有告诉张。”
“没有。
“那么,我怎么如此荣幸?”
康维总会不失时机地说明自己的动机,可是这会儿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最后他答道:“坦率地说,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我觉得必须告诉你。”
“这是最好不过的理由,何况我们就要成为朋友了…二··现在,请告诉我,这香味是不是很难?中国的茶品种多且富有香味,但这种茶是本地山谷的特产,我认为完全可以与其它品种相媲美。”
康维把碗端起品尝了一下。这滋味是如此微妙而难以捉摸,幽灵一般的香味缠绕在舌尖之上。他说:“味道很可口,但也很特别。”
“对,就同我们山谷众多的药草一样,这茶既独特又珍贵,你该尝尝,当然要慢慢来——这不单是出于礼仪和欣赏的需要,而且是要最大限度地体味饮茶之趣。这可是从155年前的顾倍之(kou hat Tehou)那里学到的著名训诫。他当年在吃甘蔗时,总是慢悠悠地不肯立刻去啃那多汁的精髓部分,他为此解释说——饿得慢条斯理地让自己进入最美妙的境界。’你有没有研究一下中国伟大的古典名着?”
康维回答说只是稍微了解其中一小部分。他知道这场拐弯抹角的谈话将按照常规一直持续到茶碗撤下为止;然而他发现这茶还远远没有添够,且不说他如何地渴望听听香格里拉的历史。无疑,大喇嘛身上有某些顾他之那种从容不迫的特征。
终了,又一个神秘兮兮的手势之后,那仆人轻手轻脚地进来随即又出去了。这回,大喇嘛开门见山讲开了:
“亲爱的康维,也许你对藏族历史的大致情况并不陌生。我从张那里了解到,你们这几天来充分地利用我们的图书室,你无疑已经对有关这些地区粗略却异常有趣的历史记载进行过研究。无论如何,你都会了解到中世纪时代聂斯托里派基督教在整个亚洲都广为流传,即使在它衰落之后很长一段时期其影响仍旧延续着。问世纪,一场基督教复兴运动直接从罗马发起,通过那些英勇的耶稣会传教士的推动与促进,我说,他们云游四海的经历比从圣·帕尔的书上读到的还有趣得多。渐渐地教会在广大的地域找到了立足之地,这是件了不起的事,可至今仍然没有被很多欧洲人所了解的一个事实是基督教会在拉萨业已存在了38年。起初是于1719年从北京传入的,当时有四名天主教方济各会的托钵修道士发起了一次寻找有可能在穷乡僻壤仍有幸存的聂斯托里信仰残余的活动。
“他们朝西南行进了好几个月,到兰州和科隆就遭遇上了困难,这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途中有三个人丧了命,而第四个也差不多半死。无意中绊了一跤,跃进那条至今仍是进入蓝月山谷唯一通道的岩石隘道之中。就在那儿他惊喜地发现了一群友善可亲并且生活富裕的人们,他们都争先展示了山谷最古老的传统——对陌生人的热情和殷勤。很快他就恢复了健康并开始讲经传道。这里的人虽都是佛教徒,却很愿意听他的,因而他取得了很了不起的成功。那时在同一座山梁上还有一座古老的喇嘛寺,但已处于物质和精神的双重衰落之中,而随着这位方济各修道士收获不断增多,他萌发了在同一个风水宝地建一座基督教修道院的构想,在他的督促下,老的建筑得到修缮并进行了大范围的重建,而他本人从1734年开始在这里生活,当时他53岁。
“现在让我告诉你有关他的一些事情。他名叫佩劳尔特,按出生地应是卢森堡人。在投身远东布道团之前他曾就读于巴黎大学、波伦亚大学和别的几所大学,他可以说是个学者,有关他早年生平的记录却少之又少,但无论如何对于他那时的年龄和职业而言这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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