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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手术病人打断了门诊节奏,让在花园旁有序等候的人们瞬间破防了。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是来看门诊的,但在看到卡维摆的摊位后纷纷转投他的怀抱,希望先过一遍筛选看看有没有可能赚到这笔钱。毕竟给出的价格是他们两三个月甚至小半年的收入,说不诱人肯定是假的。
“什么情况?这门诊就这么结束了?说好一上午的呢???”
“还说什么给钱,现在人都跑了。”
“你们少说点风凉话吧,刚才送来的那个家伙很不妙啊,搞不好要出事。”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要我说他还抢了我们的门诊机会呢!懂不懂先来后到?懂不懂排队的道理?我身上的毛病妥妥是要手术的,这找谁说理去?”
“门诊不会就这一天吧,下午还有没有?能不能多开一会儿?”
“算了算了,散了吧,都散了吧......”
一开始还有人心怀期待,以为会有人出来解释两句,结果在花园周围徘回了片刻后,人流就开始像落潮的海水一样慢慢退去。
没一会儿,除了那些还对钱有执念的,医生和病人都走了一大半,只零星留下没几个人,这片本来不怎么起眼的花园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劳拉也是留下的人之一,同时也是为数不多真正希望得到手术的人之一,“这手术做完起码得一两个小时吧,可能一上午就泡汤了。”
“他不是半途而废的人,等下午吧。”
劳拉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真的和他认识么?”
“当然。”
“那为什么不早点让我接受检查......不对,都不用做检查,直接就能收我进医院了啊。”
“他有自己的原则。”
劳拉仍然心存怀疑,但直说又不太好,只能再问一些之前就问过的话题:“真的能做好我需要的这种手术么?我可不是伯爵夫人,万一他觉得我身份太低贱,不肯手术怎么办?”
“你放心,他只对手术不对人,就算你是乞丐,只要被他看上都会被捞进去冲洗干净,然后好吃好喝安排上的。”
“这样啊,可真是个怪人啊......”
昨天傍晚对李本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创伤,但经过思想斗争后,他还是认为自身的问题更大些。
劳拉的做法事出有因,也确实是没钱,所以他决定再往前进一步,至少也得先遂了劳拉的心愿,弥补好身材上的缺陷再说。接着只要自己的“事业”进入快车道,养活她根本不是问题。
说起来,这些天都在忙感情上的事儿,一直都没开展业务,之前在列车上遇到的富家千金最近一直没再联系。
一旦心里有了危机感,李本看向周围的视线也变得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仔细端详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对付上流贵族或许得放长线钓大鱼,但对付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虾米则只要快刀斩乱麻就行。
现在卡维这个鱼饵就在眼前,跟着这些心有不甘的人离开医院,悄悄送上一句“我能帮你搞到明天第二场门诊的好位子”,或者“我有一种能直接让他接受你去手术的好办法”,就能引起不少人的兴趣。
当然过程肯定没那么简单,尤其一开始需要以相似的立场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只要鱼儿上了钩,再开口要一点劳务费,大都能成功。
这都是早年间李本用烂的低端骗术,赚不了多少钱,现在他更喜欢和有钱人慢慢玩,这样才有成就感。
但现在口袋空荡荡的只能先凑活凑活了。
找谁呢?
对象肯定不能太穷,至少一个月得赚到200法郎才行,穷的没多少油水。当然心里也得够急,尤其是那种看到便宜在眼前就一定要赚到手的那种人......
年纪最好在30-50这段,女士优先,她们更感情用事,对外人虽然有防备,但只要卸掉防备就会给予最大的信任,是最好攻略的猎物。
只要专心工作,李本就能化身为毫无怜悯之心的顶级掠食者。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眼中的狩猎场同时也是别人的狩猎场,而他看似站在食物链顶端,其实早已经被某个厨子盯上。要不是帽子+围巾的组合挡住了部分脸颊,阿尔方斯怕是早就确定好他的身份,准备接下去的报复流程。
而现在,为了蒙骗黑衣人的“伪装”让他不至于快速跌入深渊,但也离深渊不远了。
阿尔方斯在把人送走后没多久就注意到了李本。
身高、姿势和那条断掉的腿像极了自己的仇人,只是他心里仍然在犹豫,生怕认错人,同时也受限于之前种种对自己带来的影响,迟迟没有下判断。
他是想要维护自己荣誉的,一直以来受到的就是这种熏陶。
但最近阿尔方斯对生活的态度有了些许变化,内心深处对决斗也有了倦怠。但只有一丝而已,更多还是时间磨砺记忆之后造成的,只要不去想久而久之就能被动地选择释然。
但......偶然之间看到了李本,让他心里那点快灭了的火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阿尔方斯没有直接找李本的麻烦,而是先靠近了劳拉,因为他发现劳拉就是之前在小酒馆里偶遇的姑娘。他想先和劳拉闲聊一下,然后看看李本的反应再做决定。
可就是这一小会儿思想上的挣扎,李本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再也找不到了。
......
如果此时卡维不在手术剧场,而在阿尔方斯身边,说不定能给这位冲动的厨子泼上一盆冷水。但现在李本突然消失却激发了他体内的兽性,等同于在刚窜起来的火苗上倒下满满一汤匙的橄榄油。
原本的踌躇被打消一空,现在他心里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德国小矮子。
当然,卡维并不知道这些,他面对的难题比阿尔方斯的还要棘手。
26岁有些肥胖的小伙子,昨天夜里连吃了3小时的冷盘和前菜。经过一晚的“消化”,大清早刚起床就觉得腹痛腹胀,想要解大便,但发现腹痛变得越发厉害,然后就晕了过去。
具体病史很难去考究,卡维只能靠观察他现在的情况来做出判断。
人现在意识有些模湖,呼吸困难气促明显,情绪烦躁,身上开始大量出汗。心率121,呼吸超过了30,血压在86/55mmhg,最要命的是他的肚子极度膨隆,腹壁紧张,皮肤透亮,碰着就像一张大鼓。
“裤子上有不少出血,把裤子脱了。”
“......这是什么?”
“gang门啊,还能是什么,应该腹腔内压力太高把直肠向外挤压导致的gang门外翻。”
结合阿尔方斯提供的病史,他大致推测出这家伙就是吃撑了。不是普通的吃撑,而是很严重的急性胃扩张合并胃肠破裂。胃肠破裂后,空气会经食管进入腹腔,慢慢地增加腹内压。
这种病人很少见,一般是神经性暴食症,或者过分饥饿后的暴饮暴食。
卡维以前有幸见过两例,基本流程就是能保守减压治疗就保守,如果像眼前这位一样是严重胃肠破裂,尤其是这种带有大量食物的破裂,必须立刻手术。
即使明知存活几率渺茫也得手术。
“上肢静脉通了。”
“先给补液吧,注意血压。”卡维从赫曼手里拿了一根针头,递给了塞迪约,“教授,扎他肚子上。”
“扎肚子?”
“赶紧的。”
塞迪约没见过涨成这样的肚子,依他自己的经验来判断,里面应该都是气体,但又说不清为什么会有气体,所以无法肯定。现在见卡维想法雷同,他也就没了顾忌,在肚脐上方下针,用力往里一钻......
只听噗嗤一声,一股无形的气体从针头缝隙中缓缓流出,紧接着出来的就是极其浓烈的酸臭味。
“呕......”
“卧槽,我快吐了。”
“这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此时再看卡维,他早就在针头穿破皮肤时,用手挡在鼻前勐然后退了两步,躲过了第一波臭气:“把门打开,对了,还有观众席后面的几扇窗户。”
“他肚子里到底怎么了?”塞迪约强忍着臭气,问道,“该不会是......”
“就是教授想的那样。”卡维问向一旁的卡莲,“呼吸怎么样?是不是变慢了?”
“恩,看上去慢一些了。”
穿刺基本和卡维的进腹同步,他的速度非常快,完全无视了切开皮肤时的出血点。切开腹膜,忍过涌出的第二波臭气,就能看到一些他们从没见过的“壮观景象“。
“太夸张了,他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整个胃都把腹腔撑满了啊,膈肌上抬,估计到了第七肋的水平。”
“胃被撑得就像层牛皮纸,一点都没看出有消化的迹象,吸引器用处已经不大了,得先靠手把东西捞出来。”卡维说道,“拿个盘子过来,准备好冲洗的清水。”
“好。”
赫曼先下手为强:“......这应该是鸡肉,混杂了些蔬菜,花生、苹果、菠菜、这是芦笋???”
紧接着是达米尔冈:“我这里是能看到牛肉粒,还有洋葱和牛肝菌......好完整的牛肝菌,他真就是嚼两口就咽下去了啊。”
“我这里是番茄、蘑孤、这肉有些软,感觉是虾肉的样子。那家餐厅可真能下血本,100法郎能吃那么多东西?”
“赶紧捞,捞干净了用水冲洗,要立刻把胃切掉。”卡维已经能看到一些极度扩张之后坏死碎裂开的胃壁碎片,“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吃得也实在太多了。”
也许是嗅觉惰性的影响,剧场内这些医生已经慢慢习惯了酸臭气味,甚至还有闲情做食物拼搭。
“这是牛舌吧?”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牛舌,可能只是普通的牛肉片而已。”
“好多卷心菜和花椰菜,我已经捞了两次了。”
“还有烂成泥的胡萝卜和草莓,颜色都快变了。”
“山核桃搭配了些......好像是咬碎的榛子,还有不知道什么水果一样的东西。”
“是馅饼吧?”
“也可能是蛋糕之类的。”
“这里还有一些豌豆,软烂的鱼肉、嚼碎的香肠、葡萄干。”
“葡萄干应该算在我们这里吧,配个甜点。咦?这是什么,薄薄的肉片?看上去怎么好像没煮熟啊。”
“那碎掉的胃壁。”卡维看了眼说道,“你们怎么玩起来了,赶紧捞啊,还有一堆没弄干净呢!
!”
不得不说,这家名叫亨德里克的餐厅确实肯花钱,单是从胃里面捞出来的材料就够七八种冷盘前菜了。而且食材用料讲究,甚至能看到没能彻底咬开的大块龙虾肉以及许许多多的牡蛎......
“来,吸引器,尽量把液体吸掉。”
“其他的呢。”
“捞不干净的就用水冲洗。”
贝格特往腹腔里倒入半盆清水,几人合力晃荡几下把卡在组织缝隙里的残渣都抖搂出来,然后侧翻身体,再把带了脏东西的水全部倒掉。
如此往复三次,肚子总算干净了些。
“还不够,但现在也没时间做这些了。”卡维找到了胃壁破裂的地方,过度牵拉后压迫了血管,最后导致了这里的坏死,“其他地方也不行了,也就胃底好些,得做大部切除。往下找找小肠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
“肠壁也被压迫得坏死了。”
“还没到坏死的程度。”
“淤血那么严重,颜色都暗了。”
卡维快速翻找系膜和大网膜,血管里能看到一些血栓,上手也失去了滑腻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糙的质感。所有征象都指向了胃大范围扩张后压迫周围组织所造成的缺血,就算现在没坏死也离坏死不远了。
而这种情况还不止于胃肠,还波及到了右上方的肝脏。
“淤血严重的系膜也得去掉,从这儿到这儿,留下一部分应该能保证其余的血供。”卡维还没放弃,简单划分了切除范围后就准备动手,“给我止血钳和手术刀,我们先从胃上部开始......卡莲?怎么了?给我手术刀!
!”
卡莲看着卡维,默默摘下了听诊器:“......卡维医生,他血压测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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