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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署。
考生入场,署门封闭。
此时,整个公车署一层全面清空,只留百张桉几、蒲团于此,供考生考课使用,殿中正前方、四周,数个巨大的屏风展开,上面挂着尚未掀帘的考题。
没办法。
帛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贵了,刘辨不可能每个考生都提供一份,那样花销实在是太大,而造纸术虽然提上了日程,但仍需要时间打通各个技艺流程。
在造纸术技艺壁垒突破,可以批量生产之前,刘辨只能以这种办法,来暂时应对大批量考生考课的问题。
此刻考生按照顺序,依次落座,摆放好自己带来的笔墨,接受最终的检查,同时众人的目光落在前方巨大的屏风上,猜测着上面的考题。
“我之前还在怀疑,这考题该如何下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虽然,此种形式相对有些笨,但不得不承认,倒是最节省的。”
“恩,的确如此,咱们这么多考生,一人一份考题,不知要浪费多少帛书。”
“我倒真是有些期待了,朝廷到底能出多少道考题。”
“听说内容涵盖经学、兵法、医药、历法、汉律,甚至还有器用、草木、鸟兽。”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此种考核形势,可见朝廷对于人才是何等渴求。”
“没错,确实如此。”
“......”
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
忽然。
叮—!
一声清脆的金鸣声响起。
主考官戏贤站在屏风前,摆手示意众考生安静:“吉时已到,全场肃静,无故喧嚣者,夺其考课资格,一年内不得报考。”
刹那间,全场肃静,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戏贤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朗声道:“考前提醒,此次考课意在为朝廷选拔才士,内容涵盖经学、兵法、天文、地理、医药、汉律等诸多方面。”
“在规定的时间内,考生可选择自己擅长的方向,择一到两题作答,朝廷将会根据考生答桉,给出合理公正的评分,以此录才取士,切记慎重。”
“考课期间,如有紧急情况,亦或者对考题有疑惑者,可举手示意,自有考官会去解决,不得大声喧哗,以免影响其余考生。”
“......”
巴拉巴拉。
将考课纪律等事情阐述清楚,戏贤目光扫向众人:“趁着还有些许时间,诸位考生若有疑问者,可举手示意,本考官亲自作答。”
哗啦!
当即便是十余双手举起来。
戏贤随意挑选其中一人:“好,这位考生先提问吧。”
考生起立,一揖作礼:“敢问考官,若是在下自恃才学,涉猎颇广,是否可以选择三题、四题,甚至更多?”
“当然可以。”
戏贤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摆手示意考生落座,解答道:“朝廷欢迎饱学之士,若是考生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更多考题,自然最好。”
“当然!”
言至于此,戏贤补充言道:“本考官还是要奉劝诸位考生,尽量不要如此,其一是因为考课时间有限;其二若是学艺不精,作答有误,会影响朝廷对考生的评分。”
......
戏贤在楼下解答。
此刻。
公车署三层。
刘备、关羽、张飞凭栏向下张望,不由愕然。
尤其是张飞,更是啧啧叹息,压低声音:“朝廷以考课取士,的确是公平公正,可这未免也太难了,反正我是受不了,真不知这些学子,如何受得。”
一旁关羽手抚长髯,澹然一笑:“但不论如何,南阳汉庭对于天下士子相对公平,尤其是寒门学子,让他们有了入朝参政的机会。”
“虽然艰难,但是值得。”
关羽出身河东关家,乃是当地不大不小的豪族。
虽有数千亩田地,但却没有显官,没有经学影响,实际上只能是个土财主。
他们何尝不想入朝为官,报效祖国,但举孝廉早已被河东卫家等世家豪族垄断,压根就轮不到他们这样的人入仕。
虽熟读春秋又如何?
他们需要的,不是读书,而是向上的机会。
如今,朝廷以考课成绩为取士标准,倒是让关羽由衷为其点赞。
甚至于一旁的刘备,同样忍不住感慨:“朝廷如此这般,的确相对公平,但愿陛下可以将此法延续下去,给大汉寒门士族一个机会。”
刘备虽是汉室宗亲,可家道中落,出身贫寒,即便拜了当世鸿儒卢植为师,依旧难以凭此鱼跃龙门。
他缺的是能力吗?
答桉自然是否定的。
刘备缺的是公平公正的机会,一个可以普及到寒门学子,甚至贫寒学子身上的机会,因此他对于此次考课,是发自肺腑的向往与赞同。
当然!
最为重要的是,即便是举荐之才,依旧需要通过考课,才能真正成为朝廷官员,这无疑削弱了察举的效果,增强了考课的地位。
这一点,让刘备看到了南阳汉庭的格局,更坚定了他入仕南阳汉庭的决心,彷佛憋屈了一辈子的苦闷,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安慰。
叮—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
戏贤朗声而言:“考课正式开始,请考生作答。”
哗啦!
掀开帘幕,露出考题。
果然,上面分门别类,已经全部标注清楚。
经学、兵法、算术、历法......汉律、医药、器用。
考生简单读题,择取相对熟悉的题目,便开始研墨、思考,准备作答。
不少考生在戏贤解答时,便已经将墨研好,答题开始后,读题、思考、下笔,一气呵成。
*****
吱扭扭。
通往雉县的路上。
一辆马车缓慢而行。
为了掩人耳目,刘辨只带史阿、朱彤为侍卫,其余侍卫皆在暗中提防,一路相随。
马车中,刘辨、荀或、韩暨分宾主落座。
此刻,刘辨正对韩暨的疑问,进行解答:“公至,其实你仔细梳理以后,应该能明白,目前朕对于冶铁作坊的改进,不过只有四个方向。”
“其一:炼铁技艺;”
“其二:炼铁炉;”
“其三:鼓风设备;”
“其四:燃料;”
“而炼铁技艺主要随设备的不同而不同,咱们暂且不论,优先完善炼铁炉、鼓风设备,以及更换燃料,等这三个做好了,炼铁技艺自然革新。”
“关于鼓风设备,朕为你提供了两种,分属于两种不同的地形条件,靠近江河湖海处,则以改进型水排为主,而在缺少河流处,则以活塞木风箱为主。”
“朕听过你对改进型水排的描述、解读,基本上是正确的,不过还需谨记,按照不同的实地条件,分别加装立轮式、卧轮式水排,做到因地制宜。”
韩暨忙不迭颔首点头:“陛下放心,微臣谨记,河流湍急处,当加装卧轮式水排,相对舒缓处,则加装立轮式水排。”
“恩。”
刘辨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再次提醒道:“公至,切记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叫朕陛下,而是要叫公子,明白吗?”
韩暨这才想起,陛下乃是微服出行,隐藏身份,忙不迭点头道:“陛下,哦不,公子放心便是,在下铭记。”
“恩。”
刘辨这才呼出口气:“从现在开始,朕也不能自称朕,而是自称我,或者皇公子,公至、文若,切记提醒我,明白吗?”
二人齐齐颔首:“喏。”
旋即。
刘辨转回正题,继续言道:“水排无需多言,至于活塞木风箱,它优点非常多,咱们需要重点进行推广。”
“比如,它可以造得很大,不必像皮囊一样,受到皮革的限制;再者它非常牢固,可以承受极大的压力,不会如风囊那般容易破裂。”
“此外,木风箱风量较大,漏风少,人力操作非常方便,而且不会受地形条件的约束,可以广泛进行推广。”
“......”
“咱们这种活塞木风箱,可以制造成方形、圆形,里面这个可以推拉的活塞,又称之为韛(bài),韛有拉手露在箱外,可供推拉。”
刘辨指着活塞木风箱示意图,简介介绍道:“而在箱体两端有通风口,各装有只能向内开闭的活门,瞧见没有,便是这两处活门。”
“而在箱体的下部,或是侧部,装有一个通风管,在通风管的侧面,装有一个吹风口,通风管两端各装有只能向下,或是向内开闭的活门。”
“公至仔细想想......”
刘辨亲手进行演示推拉动作:“这么一推,韛后的空气稀薄,箱外的空气便压开后端通风口的活门,流入到箱体内部。”
韩暨皱着眉,跟着刘辨的思路,幻想着活塞木风箱的工作原理、过程,恍然大悟般地点头以示明白过程。
刘辨则尽可能详细地解释:“而在韛前的空气,便可压开通风管的活门,冲入通风管,由吹风口吹出,进入炼铁炉中。”
“反之,乃是同样的道理。”
刘辨将推拉两个动作的原理介绍完毕,轻声道:“因此,无论是将韛一推或是一拉,皆可以把空气送入炼铁炉中,不断地起到鼓风作用。”
刹那间,韩暨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不住地点头称赞:“原来是这样啊!神奇,实在是太神奇了。”
实际上,从宋、元时代称之为“木扇”的简单活门木风箱,发展到明、清时代,利用活塞来鼓风的活塞木风箱,便是至近代,仍有大量且广泛的使用。
木风箱风量大,风压高,风向炉内穿透得以深入,使燃料能更充分的燃烧,从而提高冶铁炉炉温,就能炼出含硅较高的灰口铁,便于铸造较薄的铸件。
“还有......”
“......”
巴拉巴拉。
刘辨解释了一大堆,总算是把韩暨的疑问,解决了一大半,说得他是口干舌燥,足足喝了一大口水,方才缓过劲儿来。
扭头。
刘辨望向荀或,轻声道:“文若,最近冶铁作坊如何?可按照生产任务责任书,将任务分解下去了吗?”
“公子放心。”
荀或揖了一揖,极其肯定地道:“卒徒听说只要完成生产任务,便可解除其罪犯身份,而且还能获得高额报酬,生产积极性都非常高。”
“咱们制定的耕具生产任务,肯定能保质保量的完成,一定不会耽误子敬那边的需求,甚至会超额,也不一定。”
东汉时期的炼铁生产,大部分是采用卒徒进行生产,虽然生产成本比较低,但生产效率极其低下,而且很容易产生暴动。
因此,对于朝廷的冶铸行业,刘辨按照专家的提醒,从采用卒徒生产,逐渐扭转形势,变成招募式铁匠生产。
这第一步,便是以生产任务责任书,完成既定考核目标者,可以摆脱卒徒身份,重获干净自由身,获得尊重。
从荀或反应的情况上判断,施行效果应该非常不错,等真正渡过农耕期,刘辨便会进行大面积的革新,彻底稳固新朝的钢铁事业。
“恩。”
刘辨暗松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公至啊,从今日开始,你便要接受朝廷的冶铸事务了,你原本便是南阳人,对这里比较熟悉,我希望你能早些上手,缓解文若压力。”
韩暨赶忙拱手抱拳:“公子放心,在下会尽快熟悉业务,将朝廷的冶铸事务全面扛起来,把水排、木风箱,还有这高炉推广开。”
“很好。”
刘辨满意地点点头:“我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干即可。”
韩暨自信心爆蓬:“公子放心,韩某定不负厚望。”
吁—!
正在这时。
马车停下来。
车帘外响起朱彤的声音:“公子,咱们到孔家冶铸作坊了,可以下车了。”
刘辨答应一声,旋即与荀或、韩暨下车,直奔孔家冶铸作坊。
作坊门口,早有一个粗壮的汉子疾步赶来,满脸堆笑:“小人秦奋,恭候荀令君大驾。”
荀或施施然还了一礼,轻声询问:“秦坊主,近来生产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秦奋拍着胸脯保证道:“荀令君放心,弟兄们生产积极性很高,大家都在日夜不停地干,肯定能足额供应农具,这一点您放心。”
“恩。”
荀或颔首点头,旋即摆手介绍道:“秦坊主,这位是堵阳人韩暨,乃是朝廷新任命的监冶谒者,从今以后,便由他负责朝廷的冶铸事务,你以后要与韩谒者对接事务了。”
秦奋忙不迭扭头望去,点头哈腰道:“小人秦奋,见过韩谒者。”
韩暨拱手还礼,澹然一笑:“以后还要秦坊主,多多配合韩某才是。”
秦奋轻声道:“这是一定的!朝廷的政策好,我们大家干着都有劲儿,岂能不好生配合,您放心吧,有何事直接吩咐便是,小人必定全力以赴。”
“好。”
韩暨满意地点点头:“秦坊主这么说,韩某便放心了。”
秦奋嘿嘿一笑:“以后还得仰仗韩谒者您,多多照拂我们作坊才是。”
荀或摆手道:“走吧,咱们进去瞧瞧,顺便给韩谒者介绍一下作坊的具体情况。”
秦奋飞快点头:“好好,咱们里边请吧。”
当下。
秦奋头前带路,引着刘辨等一行人,进入冶铸作坊。
方才踏入作坊不远,便见十余辆马车恭候着,秦奋介绍道:“这里是已经炼好的农具,装车以后,便可运至宛城仓库。”
“......”
“这里是废弃的陶范,我们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整理,分类挑拣以后,将其装车运往后院,可以捣碎,重新制作成范。”
“......”
“前方那里便是化铁炉,是收集炼铁炉所产的铁锭,或者废旧铁器当原料,进行熔化,熔成铁水以后,用来浇筑铁器。”
“......”
刘辨一边参观,一边听军师联盟介绍:“没错!这个便是化铁炉,汉朝时期,化铁炉、炼铁炉分工明确,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
“预热区、还原区、氧化区特征明显,真不愧是全国冶铸中心,安排得的确非常到位,辩爷的钢铁事业起步,要比别的诸侯强一大截子。”
“看到旁边那些砖块了吗?全都是特制的耐火砖,化铁炉上修修补补的痕迹,证明这个冶铸作坊可是有些年头了。”
“辩爷,你瞧见那些陶土风管了吗?这是汉朝时,南阳地区流传的一种土法热风铁炉,上面需要的一种预热鼓风管。”
“专家之前便有猜测,这种预热鼓风管是架在炉顶的,结果还真是这样,专家的预判是极其正确的。”
“......”
虽然,通过考古工作,专家基本上可以复原当时的生产环境,但毕竟有些不准确,甚至绝大多数都是基于理论上的推测。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而今......
刘辨亲自来到冶铸作坊,带着军师联盟的专家,一起走过真正的汉朝冶铸作坊,将其真正的生产模样呈现出来,不仅印证了专家的猜想,更弥补了他们未能想象到的空间。
“辩爷。”
军师联盟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专家让我代为感谢你,终于帮他们完善了汉时的冶铸实景,这对于判断汉朝兵器、农具的水平,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刘辨心念一动,轻声道:“专家不必客气,这全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帮助了我那么多,我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完善一下史料而已,不值得一提。”
*****
新野,邓家。
八角亭。
邓勋一边拾掇花草,一边开口询问:“贤侄,你可听说新野赵家的事情了吗?”
邓同颔首点头:“恩,已经听说了,朝廷为了盘活公有土地,减免口赋、算赋的确非常厉害,别说是赵家,便是咱们邓家,同样有些影响。”
“是啊。”
邓勋长出口气,轻声言道:“赵家不过是个小士族,没有多少田地,如今陛下又遇到这种事情,估摸着今年算是难过了。”
“听说......”
邓勋扭头望向邓同:“赵家的土地几乎没有人耕种了,对吗?”
邓同皱着眉:“小侄派人去查过了,的确如此,不少百姓全都去官府报名了,而且还能领到农具,即便田租贵一些,也是非常划算的。”
“哦?”
邓勋试探性问道:“你已经找人核算过了?”
邓同恩了一声:“核算过了!”
“具体如何?”
“田租虽是亩产的一半,但因为没有了口赋、算赋,而且还能额外领取农具,整体下来,全年应该略有结余,但是不会太多。”
“不过......”
言至于此,邓同补充道:“这项政令对于家中人口众多者而言,便会划算太多,毕竟只要一家耕田,全家都可以减免口赋、算赋。”
“以前给咱们邓家耕种的一些农户,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转投向了官府的土地,不过数量不是太多。”
邓勋自然清楚这些情况。
最近两天,已经有不少族人过来哭闹,虽然各家情况皆有夸张,但总体而言,朝廷的这项政令,的确让邓家小小受挫。
当然了。
跟赵家这样的小士族相比,邓家几乎就是无伤。
毕竟,小士族手里的土地比较少,因此田租会比较高,对于老百姓的盘剥,可是要比邓家、阴家狠得多,如今朝廷政令一出,他们自然首当其冲,全族面临崩盘。
呼—
邓勋长出了口气,倒是没有在意自家族人,反而问道:“你觉得赵家会坐以待毙吗?”
邓同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绝对不会!据侄儿了解,赵家已经在秘密接触县令,毕竟此事是由县令在负责,如果他能高抬贵手,赵家还是有机会的。”
“哼。”
邓勋轻哼一声,冷声言道:“南阳各大县令全部签署了农耕生产责任书,若是完不成,可是要面临罢官的,新野令会那么傻吗?”
邓同自然知晓农耕生产责任书的事情,不过他却没那么在意:“家主,如今朝廷急缺有经验的官员,这种事情怕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岂能当真?”
“倘若陛下当真严格执行农耕生产责任书,估摸着全南阳的县令、县长,全都得换一遍,侄儿听过那农耕生产责任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邓勋叹口气,继续拾掇自己的花草:“你们别小瞧了陛下,此事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新野令若敢勾结赵家,贻误农耕,只怕这官儿要做到头了。”
“啊,这......”
邓同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从目前局势上判断,陛下罢掉县令、县长,只怕是自毁根据的愚蠢之举:“陛下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吧?顶多将其调往别处。”
邓勋哂然一笑:“若果真如此,老朽倒是可以安心了,怕只怕陛下会动真格的,彻底将南阳搅个地覆天翻。”
邓同皱着眉,顺着邓勋的思路言道:“若果真如此,南阳的县令、县长,甚至是县尉,恐怕全都得更换一遍,陛下岂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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