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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齐玄素查封了四个“半掩门”生意,立时名动北城。好些帝京的地头蛇立时明白一件事,先前坊间盛传的道门整顿帝京道府不是说说而已,是动真格了,过去的“好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齐玄素一宿没睡,对他来说,打击那些老鸨不算难事,这些人总不会比隐秘结社更难对付。关键是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子,要如何妥善安置,却很麻烦,要先问清其籍贯所在,然后再与当地的道府联络,最后将人送回去。
这一来一去之间,怎么也要小半个月,在此期间,这些女子就被安排在帝京道府名下的道观之中。好在这类事情不必齐玄素去亲力亲为,只要他吩咐下去,自有其他人处置。
忙了一夜,齐玄素得了几分闲暇,扯过一张邸报,因为他也算是半个武夫,所以没有辟谷,仍是吃着早饭,顺带又以经箓与张月鹿说了会儿话,“夸耀”自己昨晚的战果。
不出意外,被张月鹿打趣几句,也许两人真是心有灵犀,张月鹿就是拿姚裴说事,说姚裴最近在全真道闹出不小的动静,好些个行为不端的道士都被她拿下,不乏大姓的世家公子之流,结果姚裴在那儿抓公子,你在这里抓老鸨。这可是天上地下。
齐玄素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了事。两个人相处,不能整天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地担忧道门未来如何,那也太累了。
直到张月鹿要动身前往天罡堂了,两人才结束对话。
齐玄素又看了眼邸报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卢恩王国扶持的婆娑公司进入南洋地区,并已经与伊比亚王国驻婆娑洲帕纳总督正式达成协议,伊比亚王国允诺卢恩王国的商船可以自由进出,享受税务优惠。岭南道府的陈副府主认为,这意味着卢恩王国已经正式介入到尼德兰王国与伊比亚王国的争斗之中,三方为了争夺在西婆娑洲的主导地位,争斗日趋白热化,甚至影响到了东婆娑洲和南婆罗洲的部分区域。”
“在此,陈副府主呼吁圣廷担负起西洋诸国领袖应尽之责任,维护南洋商贸之稳定和平,敦促卢恩王国、伊比亚王国、尼德兰王国三方保持克制,争取以谈判的方式解决争端。如果局势进一步失控,那么岭南道府和南海水师将会行使必要之手段,保证正常商贸往来之稳定安全和畅通无阻。”
“对此,祠祭堂的慕容副堂主表示,自古以来,婆罗洲、东婆娑洲等地便是我中原天朝的藩属地域。众所周知,佛门便是起源于东婆娑洲,故而又被称为西方教,卢恩、伊比亚、尼德兰三国,不应将西婆娑洲等地之冲突,蔓延至东婆娑洲、南婆罗洲等地。若是三方仍旧一意孤行,漠视此地自古以来便是我天朝藩属之事实,损害天朝利益,我天朝将予以惩戒,勿谓言之不预也。”
“圣廷的奥古斯都枢机执事近日表示,卢恩王国背后的奥法议会才是导致局势紧张的幕后推手和主谋,一切责任都在奥法议会,他敦促奥法议会立刻停止激进冒险行为,保证西婆娑洲地区的平衡和稳定。”
“针对圣廷的指控,奥法议会的道格拉斯贤者予以驳斥和反击,他认为圣廷的指责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诬陷行为,其目的是为了掩盖圣廷在西婆娑洲地区的无能和失败。此次西婆娑洲事件,充分暴露了圣廷内部的腐朽和堕落。”
齐玄素有些感慨。
西域那边刚刚告一段落,南洋又要乱起,一天到晚没个清净。不过西洋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国与国之间内斗不止,圣廷这个老大与奥法议会这个老二也是互相使绊子,针锋相对,大概就类似于道门与佛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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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圣廷为何无法调解诸国之间的争斗,原因也很简单,这其中牵涉到了庞大的利益归属问题,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换成谁来说话都不好使,除非直接动用武力进行干涉。
便在这时,柯青青回来了。
齐玄素放下手中的邸报,示意柯青青坐下说话。
柯青青将她昨天的调查结果向齐玄素做了简单汇报。
首先,她没能从梅眉父母的口中得到那位冒牌女法师的相貌,因为梅眉父母回忆的时候,如何也想不起那个冒牌女法师的相貌细节,竟是模糊一片,可见此人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是邪教妖人的可能很大。
其次,秦灵官带人排查了附近的三百余户人家,发现不仅是梅家一家受害,还有其他六家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总共是失踪七人,三男四女,都是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
这伙贼人十分狡猾老道,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踪迹,不排除仍旧藏在北城玩灯下黑的可能。
柯青青年纪不大,行事却颇为周密,已经将汇报写成了条陈,汇报后一并交到了齐玄素的手中。
齐玄素捏了捏眉心:“辛苦了,你和秦灵官先去休息吧。”
柯青青退了出去。
不多时,又有灵官前来禀报,说是有一人拿着高老爷的名帖前来领人。
齐玄素明知故问道:“哪个高老爷?”
灵官一五一十道:“名帖上写着‘高明隐’三字。”
齐玄素轻哼了一声:“庆林巽穴玄风出,华景高明隐丹室。这位高老爷还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你去告诉他,让高明隐亲自来领人,别人都不行。如果高明隐不来,只是派别人来纠缠不休,就直接把人轰出去。”
“是。”灵官正要领命而去,忽然又想起一事,“主事,那个高世德又在幽狱里要‘五石散’呢,说是我们不给他‘五石散’,他就要死了,若是他真死在了幽狱……”
齐玄素淡然道:“那就让他死。只要死不了就给我忍着,忍不住就拿头撞墙,学青皮自残割肉也行,都算在我的头上。”
灵官打了个寒颤,赶忙转身而去。
齐玄素身为野道士出身,见惯了生死,可没有花圃道士的妇人之仁。
至于高世德真死在了道门的幽狱,当然是件麻烦事,可只要帝京道府内部没有其他声音,就可以轻松压下去,因为本来就没给他上刑,甚至连囚具枷锁都没上,他若是因为其他原因死了,也怪不得旁人。
就算帝京道府内部有些不同声音,只要不是掌府真人和首席副府主,也不算什么,身为次席副府主的石冰云都能压得住,就是掌府真人和首席副府主有意见,她也要据理力争,这就是上司的职责所在,你让底下的人办事,当然要给属下撑腰,否则以后谁还给你尽心办事?
……
内城无量西北坊,与玉皇宫所在玄上北坊只有一墙之隔,算是邻居,这里多是巨商富贾的聚居所在,又不同于官员们的低调,此地的住宅十分华丽,甚至可以说是尽显奢华。
过去儒门当权的时候,商人们是没什么地位的,缙绅们既是官员,又兼有大地主和大商人的身份,到了如今,这两种身份已经被逐渐分割开来,地主们逐渐没落,取而代之的是作坊主,与以海贸为主的海商们并肩齐驱。
这两派商人也泾渭分明,海贸商人们更为倚重道门,万事紧随道门左右,而作坊主们以来土地、人力,则与朝廷的关系更近,官员们不敢在明面上公然经商,不过背地里与商人多有交集,双方各取所需,所以商人们的能量同样很大。
若是能同时兼顾陆地的作坊和海上的商路,那便是真正的大商人,一棵擎天巨木。
高府就坐落在此坊之中,认真说起来,从这里去玉皇宫,就是徒步走路,也不算太远。
派去的管家狼狈回来之后,向自家老爷禀报了此事。
高明隐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管家下去。
从外貌来看,高明隐两鬓斑白,大概知天命的年纪,很气派,也很儒雅,脸上带着笑,却又自有一番威严。
管家下去之后,他身旁还有一人,算是他的幕僚,也是他的谋主,名叫蒋竹坡。
高明隐捏了捏鼻梁:“查清楚这个齐主事的底细没有?”
蒋竹坡道:“道门每次人事调动都会明发邸报,并公开昭示,倒是不难查,这位齐主事的许多资料也写得明明白白,只是……”
“只是什么?来头很大?”高明隐问道。
蒋竹坡叹了口气:“此人刚进天罡堂就做了执事道士,上司是天罡堂的小掌堂张月鹿,有传闻说,他是张月鹿的情人。后来他跟随张月鹿经办了道门的第二次江南大案,高升为四品祭酒道士,被调到紫微堂做主事道士,传说他与裴家交往甚密,走了裴真人的路子认识了东华真人,这才能在一年之间连跳三级。谈到裴家,又不能不提姚家,他与姚裴是同窗,似乎也关系不错。这次道门整顿帝京道府,东华真人把他从紫微堂借调到帝京道府,在石次席的手下担任主事道士,接风宴上,他与几位真人同在一席,架子很大,与周首席也谈笑如常。”
高明隐喃喃道:“真是好大的来头,这是下来镀金的,难怪不把我们这些地头蛇放在眼里。”
蒋竹坡点了点头。
高明隐缓缓道:“可这里不是西京府,也不是金陵府,这里是帝京,强龙不压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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