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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东侧,远远可见黄沙弥漫,稍后有马蹄声大作,桥梁上的十余人齐齐松了口气,按照计划有的往东,有的往西,各自散开。
不多时,数百骑兵疾驰而来在灞桥东侧驻足,脸上颇有风霜之色的秦王李世民笑着说:“如今灞桥已为一景,当流传后世,也不知怀仁是否刻意为之。”
身边的尉迟恭压低声音道:“殿下,可要召李怀仁一同入城?”
李世民被密召回京,虽然携带了三百亲卫,但肯定不会放着尉迟恭不用,他在启程西来的同时,遣派亲卫赶往咸阳县,尉迟恭率一百亲卫赶来……只不过咸阳县位于长安的北部偏西,所以走的不是灞桥这条路线,双方是在新丰县到灞桥之间汇合的。
随秦王回京的程咬金、秦琼两位大将都忍不住瞥了眼尉迟恭,这黑炭什么时候与魏嗣王走的这么近了。
李善与李世民之间的关系,如今在天策府上层已经不是秘密了,除了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之外,还有数位得秦王信任的幕僚知晓,比如于志宁、韩良,但军中大将,尉迟恭是第一个知道的。
李世民摇摇头,这次被密召回京,必有事端,李善和自己这层关系还是不要揭穿的好……用李善自己的话说就是,多一道后手,那就多一份保证。
也察觉到了程咬金、秦琼的异样,李世民招手低声道:“若有变故,平阳公主、霍国公、魏嗣王可堪信任。”
在这时候将事情说清楚,李世民也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程咬金、秦琼与李善出了什么误会。
稍作休息,也放出斥候查探,李世民并没有放低警惕,等斥候回报并无异常之后,李世民才率骑兵过了灞桥,一路往西而去。
不能说李世民太大意,或者说李世民以前的那些经历给了他过多的勇气。
当然了,不夸张的说,尉迟恭、秦琼、程咬金加上李世民自己,四位大将,率四百精锐亲卫,足以正面击溃千五长林军了。
而东宫手中真正成建制的也不过就这千五长林军而已,所以李世民虽然心中犹疑,但并不担忧,而是在考虑父亲为何密诏自己迅速回京。
一路上李世民想了很多种可能,其中最大的可能是太子做了什么父亲无法容忍的事,所以要提前动手,让自己提前入主东宫。
在这点上,李世民和李善、李渊陷入了同一个思维死角,那就是李世民在军中,东宫是不敢妄动的。
正是利用这一点,裴世矩才有施展手段的空间,他巧妙的安排让身处其境的各人都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一点,那就是,秦王回京。
此时此刻,长乐坡却有异况,数十骑从镇中穿过往东而去,坐在窗边饮酒的周新脸色微变,他瞧的清楚,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身材雄壮的中年人,正是当朝中书令观国公杨恭仁。
杨恭仁的长子杨思谊与李善交好,如今又没有出仕,所以经常去东市,去的最多的就是东山酒楼,杨恭仁也曾经去过几次。
周新被安置在东山酒楼已有一年了,而且负责不少隐秘事务,去年在东西两市对胡商放出的流言蜚语推波助澜就是他的手笔,如何认不得杨恭仁。
周新在心里盘算了下,范十一前些天提过朝中局势,江国公陈叔达、中书令萧瑀均与秦王交好,裴家两位宰辅都先后依附东宫,只有中书令杨恭仁与尚书省右仆射窦轨没有鲜明立场。
如今陛下已然被软禁,杨恭仁是选择了太子吗?
这个念头刚在周新的脑海中出现,已经有人闯了进来,吆喝了几声,将包括周新在内的几个临窗的酒客往后驱赶,占住了临窗的位置。
是了,杨恭仁选择了太子。
周新嘴角动了动,与其他几个酒客一同发了几句牢骚,然后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从酒肆的后门离开。
公然示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周新想起范丰提起的不要冒险……咬了咬牙,疾步走出了长乐坡,一直往西,走出数百步后,才开始放足狂奔。
这时候,长乐坡的东侧,杨恭仁已经笑吟吟的迎向了下马而来的李世民,身边是低眉垂目的殿中监苏制。
“拜见秦王。”
“怎的劳观国公出迎?”李世民心里有些疑惑,如果是自己大胜回京,宰辅出迎倒是正常,但陈叔达、萧瑀去哪了?
按道理来说,密召自己回京,父亲应该遣派与自己交好的宰辅出迎才对。
“陛下指派臣与殿中监于长乐坡出迎。”杨恭仁并没有什么异样,笑着说:“河东战事如何?”
“尚在僵持中,不过河北兵力入太原,突厥有所忌惮,并未全力攻打霍邑。”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苏制。
苏制轻声道:“安邑县公患风寒之症在家修养,江国公独掌门下,观国公恰在甘露殿觐见。”
裴世矩患病在家,可能真的是东宫那边出了事,就连这只老狐狸都不敢掺和了……李世民这才点点头,笑着问道:“灵州、陇右可有战报?”
“魏嗣王堪称识人,张仲坚又小胜两场,不过突厥欲渡黄河入陇右道。”杨恭仁介绍道:“陛下前日诏令梁州总管张亮选三千精锐北上,今日再次下诏,命陇州总管李孟尝总领陇州、岐州、泾州、宁州战事,以防突厥破陇右。”
突厥要攻打陇右道……李世民心里感慨一声,又让怀仁猜中了。
闲叙了几句,李世民与众人翻身上马准备入京,突然转头问道:“魏嗣王在何处?”
“臣今日午后,受陛下遣派,亲至日月潭召魏嗣王入宫觐见。”苏制顿了顿,补充道:“至今仍在甘露殿,与霍国公陪陛下叙话。”
李世民不再迟疑,驱马往西。
而这时候,周新已经气喘吁吁的进了长安城,进了东市,却没有回东山酒楼,而是转了一圈后绕到了永昌坊。
范丰就住在这儿,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宅子,但永昌坊边上就是东宫,地段寸土寸金,范丰若不是因为是夜香郎,也很难落脚。
一进门,周新打开了扛来的木桶,找了个勺子,一片片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火油洒在了每一处可能点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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