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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坐定后,尉迟恭还在赞赏刘黑儿的勇武。
天策府内,论通军略,晓兵法,领兵上阵,尉迟恭其实不算出挑,这方面比他强的不少,但论冲锋陷阵,护卫左右,勇武无敌,尉迟恭却是最强的。
天策府内的大将,秦琼、程咬金都经常单独领军,唯独尉迟恭常年护卫李世民身侧。
刘黑儿能与尉迟恭打个平手,可见其勇武,而且尉迟恭最擅长空手夺槊,李元吉当年自夸勇武,结果被三次夺槊,这次尉迟恭却失了手,双方扯着马槊相持不下。
“近两年前,阿黑守御南关镇,连败十余将,即使是阚陵着重甲持陌刀步战,也不过打个平手。”李善笑了笑,“敬德兄今日回京的?”
“嗯,午后入京,觐见陛下。”尉迟恭轻声道:“玄龄公嘱咐,定要拜会殿下,不过要隐秘些。”
“玄龄公也不提前说一句,闹出这场误会。”李善嘿了声,“都知道了吧?”
“玄龄公提及,魏嗣王足堪信赖,长史仲良公代秦王传令,皆由殿下指派。”
房玄龄、韩良都是李世民最信任的幕僚,一个长期在秦王身边,一个出任陕东道大行台户部尚书兼尚书左丞。
尉迟恭看向李善的眼神带着几分古怪,这位魏嗣王几年内一跃而起为天下知,被誉为仅次秦王的名将,在朝中分量极重,但一直是陛下嫡系,从不涉夺嫡,却不料早早就投入秦王麾下。
只能说,演技太好。
李善有些意外,李世民居然让自己节制尉迟恭,这么信任自己吗?
李善迅速将如今长安的局势说了一遍,而且还细细剖析开,生怕尉迟恭不能理解……天策府内那么多良将谋臣,最不可能叛变的就是尉迟恭了,这也是李善建议李世民告知内情的原因。
历史上,太子李建成一度试图拉拢尉迟恭,但始终没有成功,最重要的是,玄武门之变中,是尉迟恭手刃李元吉,而且割下了李建成的首级。
“听明白了?”
“大体明了。”尉迟恭迟疑了下,低声问:“如今秦王殿下尚在军中,东宫会动手吗?”
“不得不防。”李善的回答非常简单,尉迟恭只知道部分内情,并不知道李善的身世以及裴世矩,“大军驻扎何处?”
就算李渊和李世民现在再如何父慈子孝,李渊也不会允许李世民麾下心腹大将尉迟恭带着三千大军进入长安,甚至驻扎在长安周边都不可能。
“奉陛下命,三千精锐驻扎咸阳县,距离长安三十余里。”尉迟恭低声道:“数月前,在下出任延州道行军副总管,秦王殿下从陕东道抽调兵力北上。”
“就是这一批?”
“嗯,那一次抽调五千兵力赴延州,这三千均是精锐,乃秦王殿下嫡系。”
“其实孤是准备等你抵长安,找个机会见一面……”李善起身来回踱步,尉迟恭的抵达是个好消息,但如何用却需要考量。
思虑良久后,李善从桌案下拉出一个抽屉,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尉迟恭,“砸成两块。”
尉迟恭隐隐知道李善的意思,也不犹豫,拿起玉牌砸在桌案角上,登时裂成了两块。
李善取走一块,“此为兵符,若有人持半块玉牌来见,你即刻起兵赶往长安。”
“起兵?”尉迟恭眼睛都瞪圆了,重复问道:“起兵?”
“起兵,或夺城门入长安,或救援日月潭。”
如果长安城内生变,李渊、平阳公主或柴绍的第一选择肯定是尉迟恭,但消息未必能传的出去,但李善就不同了,马周、王仁表、尔朱焕、曲四郎以及曲四郎已经联络过的李善旧部,都有可能送出消息来。
如果是裴世矩不管不顾,指使攻打日月潭,李善只要短暂的坚守,尉迟恭也能赶来救援……尉迟恭眼神闪烁,真的会有敌军攻打日月潭吗?
李善顿了顿,轻笑道:“难道你还怕孤造反谋逆吗?”
尉迟恭保持了沉默。
“数年内,孤两度救驾,秦王以重任托付,难道孤居然放着眼前大道不走,却去走一条死路吗?”
“秦王军功盖世,朝中威望无二,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身登大宝呢?”
看尉迟恭还保持沉默,李善无奈的苦笑道:“敬德兄不会是信了去岁末的流言蜚语吧?”
尉迟恭忍住没有笑出声,但嘴角拉出了一条弧线……去年末,长安坊间传闻李怀仁是皇子,至今还有人半信半疑呢,毕竟李善的父亲至今都不知名,只知道姓李,祖籍陇西成纪。
看尉迟恭还没有开口,李善坐下,想了想才开口:“自武德四年初入长安,孤已择秦王。”
“但秦王心有犹疑,未肯接纳,即使孤于山东战事筹谋有功,一直到武德五年八月,孤即将赴任代地之前,才与秦王正式相见,叙讲心意,终得秦王接纳。”
“其中缘由,秦王知晓,杜克明、房玄龄、长孙辅机也都知晓,敬德兄无需担忧。”
短暂的沉默后,尉迟恭终于开口,“秦王传令,皆听魏嗣王指派,见半块玉牌,必然领兵至日月潭。”
李善松了口气,虽然只是到日月潭,但也可以了,日月潭距离长安很近,赶到庄子,如果长安已然生变,尉迟恭也坐不住。
再商议了下细节后,李善话题一转,“原先不是调五千兵回京吗?”
“听闻灵州战报,李药师欲建功,已有数千兵出芦子关入夏州。”尉迟恭解释道:“当时延州府也只有四五千兵力,只能挑选三千精锐即刻南下。”
“出芦子关?”李善怔了怔,“李药师想作甚?”
“补足夏州兵力。”尉迟恭顿了顿,“此是李药师原话。”
李善嗤笑道:“整个延州道只不过三万兵力,还要分驻延州、夏州、银州、绥州四地,夏州在长城以北,李药师当屯重兵在后,贸然出关……”
“不太可能是侧击灵州突厥,距离太远,隔着盐州呢,而且一旦遇挫,跑都没地方跑!”
李善发了会儿呆后,突然问道:“敬德兄于延州,可知河东战局?”
尉迟恭有些莫名其妙,“临行前得军报,突厥破忻州,攻破河庄关,入并州,曹国公李世绩、宜阳郡公刘世让被困朔州……”
尉迟恭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李药师是去朔州了?”
“那么远,隔着黄河、清水河,而且途中沟壑众多,骑兵极难翻越。”
尉迟恭就是朔州人,非常清楚地势。
李善咽了口唾沫,他差不多猜到了李药师想干什么了。
围魏救赵啊。
突厥两位可汗以倾国之兵南下,如今五原郡应该极为空虚,不需要大军,只需要一支轻骑,只要能抵达五原郡,突厥必然大乱,只怕难有战心。
送走尉迟恭后,李善举着油灯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其实五原郡扩地极大,但最为重要的定襄城。
定襄城距离云州边界并不远,大约距离长城只有不到百里,如果李靖遣派一支轻骑往东北方向,不横向去朔州,而是越过榆林,渡过黄河,杀往定襄……
非常意外,但李善不得不承认,李靖的选择很可能会成为解决这场战事的关键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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