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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李道玄仔仔细细查验账册,史万宝慷慨的说不用查了。
仅仅片刻之后,史万宝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账册……李善也是无语了,只能站在那听着李道玄慢悠悠但从未停歇的话语。
“二哥尚是总角之龄,助圣人平定关中……”
“年方弱冠,浅水原一战而定天下根基……”
“虎牢关透阵而出……”
好吧,李善算是听出来了,话里话外都在说,年轻好,年轻棒,年轻呱呱叫!
这是恨不得写一篇《大唐少年造》啊!
李善偏头看了眼,还在看账册的史万宝脸色越来越难看,黄色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一个还没满二十岁,另一个已经是须发染白,年近六旬了。
李道玄哪里是在赞秦王李世民啊,明明是在骂史万宝老迈不堪!
这两人有多大的仇啊?
李善在心里苦笑不已,绝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是秦王一脉,一个是东宫嫡系。
一直到李道玄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润口的时候,史万宝丢下账册,“李善,你可知晓,账册有误,需斩首示众!”
“本王翻开良久,并无疏漏。”李道玄冷笑道:“只这一会儿,你却看出疏漏,说来听听。”
史万宝拱手略略行礼,“此人年方十九,嘴上无毛,账册有误,亦是寻常。”
李善真是恨不得长双翅膀扑哧扑哧飞走……刚才说的清清楚楚,老子今年十八,是十八岁!
你史万宝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吗?
显然不是,因为主位上双目喷火,再无雅状的李道玄是十九岁。
沉重的呼吸声在大帐内响起,呃,李善低着头不吭声,史万宝看起来平静如水实则得意,喘息声自然全是李道玄一个人的。
好一会儿之后,勉强控制住情绪的李道玄手摁着桌案,冷笑道:“久闻史家迭出名将,令兄屈死前朝,但为一时名将,令弟官居左领军大将军。”
刚才还占着上风的史万宝脸黑如锅底,一家三兄弟,的确就属他不争气。
其兄史万岁是隋朝名将,南征北讨,战功累累,爵封县公,至今仍有名望。
其弟史万寿精于骑射,曾统率大军出塞,击突厥有功。
而史万宝……在投唐之前,一官半职都没混上。
李道玄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李善,“你还不知道吧?”
“原国公当年大名鼎鼎,乃京兆大侠,没想到竟然也精通算学?”
“淮阳小儿,敢尔!”史万宝大怒起身,戟指骂道:“老夫迎圣人有功,爵封国公……”
“不错,你与鄠县起兵,迎圣人入京。”李道玄冷笑道:“记得是会同平阳公主吧?”
李善往后退了几步,都快退到大帐外了,这几句话他是听得懂的。
平阳公主在历史上颇具传奇色彩,只带着几个随从在京兆闹出好大动静,收编了数万义军,几次击败隋朝名将屈突通……要知道屈突通后来一直担任李世民副手,如今执掌陕东道大行台。
而李道玄特地点出这句话,是因为平阳公主收编的那些所谓的义军……其实基本上都是盗匪,史万宝就是其中的一支。
李善的脸僵的都不会动了,心里叹息……打人不打脸啊!
这个时代所谓的大侠……可不是两汉时期以义扬名的侠,特别是在隋唐之交的乱世,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打家劫舍的盗匪。
史万宝气得睚眦欲裂,他当然知道……李道玄平日称呼李世民为二哥,称呼平阳公主三姐,今天特地以平阳公主称呼,那是在李善面前掀自己的老底。
片刻间,和刚才反过来了,史万宝气急败坏……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老子只会战场搏杀,字都没认全!
而李道玄温文儒雅,不理会史万宝,看向李善,笑道:“听闻你精于算学,连荥阳郑氏子弟都败于你手,不如由你替其分说账册?”
李善只觉得,头好痛。
刚开始,两人都在那指桑骂槐,一个骂嘴上没毛,屁事不懂,一个骂倚老卖老,老而不死。
现在呢?
如果今天真的是一场面试……好吧,自己的表现完全没有意义,两个主考官都快打起来了!
最终,史万宝怒气冲冲的离开,李道玄恢复平静,伸手请李善坐下叙话。
“三胡不肯出兵,陕东道如何?”李道玄第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处。
李善小心翼翼的说:“之前见过尚书右丞韩先生,尚书左丞于学士……”
李道玄虽然年纪和李善相仿,但毕竟生于权贵家族,如今又是宗室子弟,心思灵敏的很,点头道:“蒋国公和三胡素有旧怨。”
按道理来说,齐王率军征伐河北,驻军陕东道,蒋国公屈突通理应出面,但李善只提到韩良、于志宁两位副手,留白屈突通。
显然,李道玄也知道齐王驻军武陵,是有向陕东道伸手的意图的,但屈突通压根不理会,连面都不见。
“适才听闻,你与魏玄成交情甚笃?”
李善想了想,直接从怀中取出书信递过去……厚厚一叠。
李道玄接过来看了几眼,愕然发现最上面的那封居然是二嫂长孙氏,下面分边是李客师、李楷、房遗直、杜荷、长孙冲……
只看了第一封信,李道玄的神色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笑道:“适才听郭朴提过……你见过二嫂?”
“之前李德谋母亲寿诞,在下受邀登门,于内院拜寿,恰逢秦王妃。”
看李善还是小心翼翼模样,李道玄挥袖道:“史万宝那老匹夫倚老卖老,太不安分,若不强势,军中难稳。”
李善没吭声,人家骂你淮阳小儿,你骂人家老匹夫……和副手斗得这般如火如荼,军中就能稳当了?
虽然猜测史万宝和李道玄斗得这么厉害,应该不仅仅是立场不同,但李善也没问出口,交浅言深不是什么好选择。
之后李道玄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几句,让人在下博县城安排住处。
出了大帐,离开一段距离,李善习惯性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暗骂自己真是作死!
呆在刑洲不香吗?
齐善行虽然是窦建德旧部,也未必会反叛投敌,自己跑到下博来干毛!
完全就是个工具人!
噢噢,都不能算人了,只是棵树,还是棵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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