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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五十年前,七巧峰偌大的地盘都曾属于刘姓和陶姓,其间四柱六殿十二灵舍居,一大半都是炼丹房,彼时清灵山炼丹堂的掌事乃唤作‘刘允岚’,是个极其果敢凌厉的坤道老夫人。
那时候整个清灵山只有她一人敢直盯柳山主,说这七巧峰完全凭她的威势撑起来也不为过。
时光飞逝五十年,今时今夜,听着灵桥对面的叫喊声,看着桥上的厮杀狠斗,做为刘允岚唯一的嫡系子侄,刘景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他该何去何从,何所作为,心里没有一点儿底。
大战发生的太快了,白日里刚受了主山的命令备战防守,不过半日的时间护山大阵就被攻破,原本兼任七巧峰峰主的荀玉老爷子尽然没留下一句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留下他这个向来不管正事的副手出来主事。
“刘师兄,你在等什么,还不下令投放阴五雷符?”
旁边虎眉赤眸的魁梧身影冷冷逼问,刘景升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颤抖,脸上满是虚汗,颇有为难道:“丹蛏师弟,那云桥乃由冶木生心,阴五雷符但要投出去,桥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咱们自家同门也管顾不过来的,这……”
被他称作丹蛏的魁梧男修虎目狠瞪,怒口呵斥:“这个时候哪管得了许多,你看不到那帮贼敌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么?不投以重手,连这最后的七巧峰也保不住了!”
他们这一帮人站在桥后的小御墙内防守,刘景升当着数百人的面被一个晚辈吩咐,面子自然挂不住,可谁教人家是山主嫡系,柳氏子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外姓,哪有什么叫板的资格。
回头望了一眼七巧峰偌大地盘,心一狠,转投怒声吩咐:“投阴五雷符,誓死抵抗,与门派共存亡。”
在他喊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自己心底里莫名自问一句,清灵山这五六十年中,可曾有人强调‘门派’二字,从来不都是柳氏修真家族和‘清灵山门’主称么。
一道道雷符投向云桥,其上的百多敌我弟子皆受雷霆霹雳缠缚灼烧,可惜还是没能教对方紫服飘摇、阴鸷狠毒的头领人物受伤。
刘景升那双不怎么大的三花瞳孔惊睁骇然,指着桥上浮空冷望向自己的紫服道人,对身旁的丹蛏说道:
“这这这…若不然我等还是降了罢,再这样打下去,待人家攻过来,七巧峰所有人哪个能活?”
丹蛏一掌将他推开,面目狰狞疯狂,单手下挥吩咐各处同门,“再投!”
又侧目冷凝,对着刘景升一顿怒骂,“你睁大狗眼看看那一干人谁是善茬,现在整个清灵山战火漫天,大多地方都被攻破,七巧峰是最后的屏障,若不孤注一掷,舍命相抗,我柳家在此地再无翻盘的机会。”
刘景升见着那虎目猛瞪,原本就惧怕这位柳氏小将,身子退了两步,面色灰暗,“也罢,由了你去,本峰主在此地已无作用,自去后方看顾家小。”
身子掉头一转,脚步颤抖慢慢走下小御墙台,听到那丹蛏在身后骂自己是蠢物也不恼火,他此刻只想带着家小逃离清灵山。
七巧峰建筑成田子九宫分布,东面是连接主峰的唯一通路,时下峰头灵机被锁,又有屏障包围峰体,哪一个练气筑基能飞的出去。
刘景升快步奔回主殿,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一位枯瘦的同龄人,他们都已年过六十,修为均在筑基初期,刘景升一眼便认清那人是谁:
“金檀老弟,你怎的才出现,那边已经打的不可分割,丹蛏组织人手誓死抵抗,咱们七巧峰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对面这人唤作陶金檀,一席棕榈道袍,黑须老长,面貌颇显阴柔狡毒,冷笑道:“此时此刻,你回来准备作甚?”
刘景升本是开口问话,哪想被对方开口反问一针见血,双手缩在袖口里,不大的眼窝里明灭无定。
陶金檀挥出隔音屏障,凝目道:“时间紧迫,我也不再和你兜圈子,我儿望参多日前便与我提过今朝之事,只是那时我以为时机尚不成熟,当下清灵山被破,各处防守兵力都已所剩无几,正是你我做个决断的时候!”
刘景升面色煞白:“决断什么?”
他心里自然清楚,但他不敢说破,而陶金檀却没什么再好惧怕的,内心深处蛰伏多年的阴毒气质暴露出来,似有癫狂开口道:
“你我两家本就是前庭旧部,允岚师叔的亲弟乃是当年跟着陶老祖逃出去的刘三抖师叔,我这一脉更是前庭陶老祖的血亲,现在外面统领赤龙门攻山的紫服道人正是我至亲叔伯陶寒亭,既然柳氏大势已去,你我正该正身归源,认赤龙门为自家宗派祖庭,何况历史也正是如此。
六十多年前你我尚未出世,清灵山的主人本就是赤龙门,是他柳家联合众家强夺此灵地,致使前庭覆灭,你我这些前庭旧部子弟也过的一年不如一年。
今日,战火连天,清灵山各处阵基被破,何不一起反了,反而会叫我那叔伯看出你我诚意!”
刘景升心血喷涌,呼之欲出,但他仍旧迟疑不决,面容多种异色尽露,极力使自己平息心气,低声问:“你可知背叛柳氏的后果,这么多年,与我们身份一般的人,死的就剩下陶刘两姓,那丹蛏是柳山主几大得力侄孙之一,修为已达筑基后期,教他逃回柳家山门,我们首鼠两端,背叛之名坐实,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陶金檀顿了一息,挥手撤去隔音屏障,提气向殿院外喊道:“陶望参,刘永清,你二人率众进院!”
院门本未闭合,脚步声匆匆踏过门槛,一眨眼,二十多个黑衣弟子进到院子里,排列整齐等候二人吩咐。
刘景升望着为首二人,一人黑服赤龙纹,肩膀异常宽阔,相貌虽是平凡,却偶有贵气散发出来,像是被长辈宠溺惯了的人,他是陶望参,陶金檀的亲儿子。另一人肥肥胖胖,也穿着赤龙纹黑服,小眼睛坚毅果决,正是自己的幼子刘永清。
“你们!”刘景升惊诧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想到自家儿子也已经被陶金檀蛊惑了去。
“这七巧峰上下,剩余的许多人都是你我亲友,自允岚师叔死后,柳家子弟欺我两家四十多年,今日若是把命卖给他们,你我难道不是天下第一蠢才?”陶金檀狠声质问。
刘景升愣了三息,直盯陶望参,“望参侄儿,前些日子你是如何得知赤龙门要攻我清灵山的?”
陶望参本是个胆小怯懦的人,但这时他毫无孱弱气质,果敢道:“是沅鸣在外与我联系,他已经归附到钟掌门旗下,现在攻打七巧峰的人,正是我三爷爷陶寒亭!”
陶沅鸣是谁,刘景升还是知道的,据说此子多年前外出战死了,没想到竟然是这兄弟二人使的计策。
听着西面嘶喊声破天,约莫着那边快要防守不住了,刘景升心一狠,“也罢,再去召集剩余从属,反了!”
院门外忽有轻微脚步声响动,陶金檀身影一闪,再出现时,手里抓着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那孩子大声喊叫:“你们要背叛清灵山,你们要造反,放开我,我去禀明山主,告发你们!”
这孩子众人都认得,乃是陶氏最年轻的一个孩子,多次受过柳江宁栽培指点,此时的陶金檀目光杀意陡生,任那孩子叫喊了三息,一掌盖下去,直接将其天灵击碎。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刘景升震惊问:“你这是为何?”
陶金檀无奈苦笑,“他心智已被柳氏蒙蔽,短时间改变不得,而我那三伯父一脉当年是被同族互相举报害了,今日他率军攻峰,倘若你我随从中有人还惦记着柳氏的好,无异于仍在认贼作父,哪里会受他和整个赤龙门的欢迎。
时隔五六十年,再浓的亲情也随时间消散,若想保住众人投诚成功,此时容不下半点差错!
时间来不及了,就这些人,快走罢!”
刘景升心悸畏惧,暗道姓陶的果真没一个善类,口中应允:“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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