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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石场最新异常状况之后,徐怀、唐盘、徐心庵没有在山庄多停留,直接风尘仆仆往岚州石场这边赶过来,就好像王禀专程写信将他们召回。
“来者何人?岚州石场重地,擅闯者杀!”
岚州石场驱使上千囚徒为苦役,为防止囚徒逃跑或外人远意闯将进来,石场与草城寨的外侧设有多处哨岗。
徐怀他们赶到谷口前,数名厢军兵卒从拦路的拒马后走出来,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瞎了你狗眼,狗屁不是的东西,敢来拦小爷的道?”
徐怀抬手就一马鞭,毫不留情的将挡在他马前的那厢军兵卒抽倒在地,又拽住缰绳,将胯下骏马猛的拉起来,前蹄扬踢,将后面想要冲上前来阻拦的两名军卒逼退数步。
徐怀对普通兵卒不会下死手,那个被他一鞭子抽倒在地的兵卒,实际是被鞭梢带住肩膀失去重心摔倒,并没有受什么伤,这会儿一身尘尘、狼狈不堪的爬起来,也是激起性子,还以为徐怀是强闯哨岗的蛮横之徒,大叫着招呼左右就要扑上来拼命。
徐心庵在徐怀的左侧,驱马上前,拿枪杆顶住那人的肩头,将他身子往后挑飞出去,再次狠狠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喝骂道:“滚开,找死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唐盘没有徐怀、徐心庵那么嚣张,却也是将腰间挎刀解下,杀气腾腾的盯着这些兵卒。
徐怀、唐盘、徐心庵之前护送王禀到石场赴任,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普通军卒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印象,但这时候认识到他们的蛮横,一时间琢磨不透他们的来头,一齐朝新上任的顶头上司、草城寨厢军副指挥使潘成虎看去。
徐怀好整以暇的将腰间挎刀解下来,横在身前,瞥眼看向站在拒马后、手按住腰间佩刀的潘成虎,挑眉说道,
“潘虎子,你他娘能不能长点出息,看到小爷心里不爽,有种就自己上来单挑,别他娘还是以前那副当土匪时的臭德性,就知道唆使几个没用的小喽喽上前来找死——你奶奶的不会没出息到,想着将所谓的军法扛出来吓唬小爷吧?”
潘成虎脸色阴晴不定,额头青筋暴跳不已。
他现在当然可以不留情面,怒斥徐怀这些杂碎强闯禁域,带着左右军卒杀上去,乱刃杀死也不怕王禀能挑他的理,但问题是,他与郭君判上任后,从三百多羸弱厢兵里挑选出来当嫡系亲信培养的这七八名“健锐”,他带着一起扑上去,不要说杀死够徐怀这莽货了,他得先问问够这杀胚杀几个回合的?
潘成虎这一刻是暗暗后悔,明知道这莽货不能以常理喻之,自己怎么就脑子发热,身边这点人手就想着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呢?
“潘军使,你认得这三人?”
一名老成持重的厢军兵卒看着情形有些不对劲,凑过来低声问潘成虎。
这几名兵卒这些天得潘成虎、郭君判的好处,而潘成虎、郭君判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平时要一起干些狐假虎威、欺男霸女的事,他们准保比谁都积极,但他们在厢军混了这些年,也都不是什么愣头青,这会儿看出情形不对劲来,他们怎么可能还给潘成虎去当替死鬼?
另几名兵卒这一刻也都悄悄往后挪步子。
“怎么,你们不知道我们都是潘虎子的老相好啊?回去叫潘虎子跟你们好好说一说,在桐柏山怎么被小爷我杀得哭天喊地,只知道躲婆娘骚裤裆里屁滚尿流,”徐怀胳膊肘撑马鞍子上看着这几名厢军兵卒,饶有兴趣的说道,“我看他今日带你们出来拦小爷的道,还以为这孙子长进了呢,没想到他还是连屁不敢放一个。”
“徐怀,不要欺人太甚……”潘成虎牙齿咬得咯嘣响,一字一顿的叫道,脸上的横肉都要颤抖起来。
“怎的,小爷我说错了?今日小爷给你一个机会,我单手与你一战,谁输谁趴地上学狗叫!”徐怀轻蔑看向潘成虎,挑衅说道,“你要不敢,痛快给小爷让开道。”
“潘军使,这是怎么回事?”卢雄与殷鹏策马赶过来,沉声质问潘成虎,“厢军在石场设哨岗盘查可疑人等,勿使敌间及囚徒进出,潘军使不会以为徐怀、唐盘、徐心庵也是可疑人等吧?”
卢雄、殷鹏与唐青这些天随侍王禀左右,石场以及草城寨的兵卒自然认得,这会儿也不等潘成虎吩咐,便有两人上前将拒马拉开,放徐怀他们过去。
徐怀也不看潘成虎脸色,与卢雄、殷鹏会合后,径直往石场官舍方向驰去。
“你刚赶回来,又闹什么幺蛾子了?”王禀看到谷口的冲突,这会儿站在官舍前的场地上,待徐怀他们驰马过来,张口问道。
“我能闹什么幺蛾子,看到老相好,不得先问个好啊?”徐怀将马匹交给唐青,笑着说道,“郭仲熊将陈子箫、郭君判、潘成虎他们都塞到草城塞来,我还以为王相夙夜难眠,没想到王相气色不错啊!”
“他们摆出这样的架势,我只会睡得觉更香。”王禀哂然笑道,抓住徐怀的胳膊,拉他一起进官舍。
郭仲熊使陈子箫、郭君判、潘成虎以及朱孝通等人掌控草城巡检司及牢营,看着气势汹汹,王禀反而更不担心他们会搞刺杀这种见不得人的动作,见徐怀他们回来,他这时候更关心徐怀这次潜入云中、大同有什么发现。
官舍很简陋,就是一座小合院,朝北五间正屋,东西各三间厢房,没有倒座房,后罩院是厨、杂及马厩。
官舍这边甚至连个正而八经的茅厕都没有,仅仅在院子后面挖了一个土坑,四壁拿草席围挡住,以免被人看到白屁股,有辱斯文。
陈子箫、郭君判、潘成虎以及朱孝通在石场摆出这样的架势,徐怀当然也要住进来盯住他们——殷鹏、唐青两人将行囊卸下来,帮他们安顿马匹及住处,徐怀、徐心庵、唐盘与王禀、卢雄坐到狭窄阴暗的书房里,说起此行的见闻:
“契丹人显然注意到岚代等地的异常,云中、大同、朔州等地与我朝接壤之地,巡兵非常的密集,像梳子似的防备我们这边派斥候渗透,同时也在征召大批民夫加紧修筑砦寨,但穿透过去,就能明显看到他们在西京路的兵力不足……”
“看来赤扈人从北面对契丹人发动的攻势确实很猛,朝廷既然已经不去考虑唇亡齿寒之忧,但愿这次进伐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见大越从河东路集结大军北伐,即便战事不利,也不虞契丹人能发起反攻,王禀心思也安定不少——伐燕已成弦上之势,他暂时也不会去考虑赤扈人潜在的威胁,就希望联兵伐燕能有一个阶段性的好结果,感慨道,
“真要能夺回燕云故地,大越北面的防御形势能完善起来,到时候再联合党项人,或许能将赤扈人挡在阴山以北、以西。”
徐怀也不想这时候过多的去考虑赤扈人的事,问卢雄:“郭仲熊毫不顾忌的将陈子箫他们都调到草城寨,牢营也安排他们的嫡系掌握,卢爷你怎么看这事?”
“是很奇怪,”卢雄皱着眉头说道,“陈子箫他们到草城寨后,也没有什么轻举妄动,给我的感觉,好似他们更担心我们会在石场搞什么事一般;苏老常、徐武坤他们在外面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情势比料想中变化太大,搞不清楚除了陈子箫、郭君判、潘成虎、朱孝通等人,还有没有其他眼线暗中安插进来,苏老常怕稍有不慎,会暴露山庄的存在,并没有急于与石场这边联络。
苏老常、徐武坤能如此沉得着气,叫卢雄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担忧,但他借前往岢岚城送交文函的机会,从山庄外侧的路口经过,没有看出异常,便也一直按捺住没有叫唐青、殷鹏去联络山庄那边。
“……现在有点摸不透对方的底细,武坤叔跟老常叔那边都决定先蛰伏着;我们三人是要当成明棋来打,才直接过来跟你们会合。”徐怀摇了摇头,说道。
恰如王禀进官舍时所说,蔡铤倘若还想取他性命,完全没有必要将陈子箫等人大张旗鼓的调入草城寨、直接掌控牢营。
徐怀刚才看到潘成虎守在谷口,还径直闯过来,也不是看潘成虎不顺眼,或打心底瞧不起潘成虎,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看潘成虎对手下将卒的掌控情况。
实际情况证明,哪怕潘成虎、郭君判挂上草城寨厢军指挥使、副指挥使的头衔,那几个身强体健,明显是潘成虎从诸多老弱厢军里挑选出来的“健锐”,也并没有太将潘成虎放在眼底。
“草城寨换防新的禁军驻卒,是否都受陈子箫他们控制?”唐盘问道。
蔡府暗中打什么算盘,短时间内很难摸清楚,但石场这边什么情势,他们还要第一时间掌握,才能从容应对。
“新换防的禁军驻卒,情况要比厢军简单一些……”卢雄说道。
“怎么说?”徐怀问道。
“郭仲熊在岚州大权在握,有权节制、调动岚州境内的禁厢军及乡兵,必要时甚至能对诸县及巡检司的官吏直接进行调整,以保证他的命令能贯彻下去,却无权干涉禁军统兵官的任命。”卢雄说道。
卢雄这么一说,徐怀就明白过来了。
为防止将帅擅权,大越对禁军的调度权、统兵官任命权向来是严格分开的。
在大越的中枢机构设置上,掌握禁军统兵权的是殿前司,营指挥使、将都虞候、都指挥使等武将任命、升转,由殿前司执掌。
而执掌军机的枢密院则负责包括禁军在内的军队调动、战场指挥,主要任用士臣;而兵部则沦落为枢密院的辅助机构。
也就是说,陈子箫得郭仲熊任命出任草城寨巡检使,对驻守草城寨的禁厢军以及乡兵有节制、调度之权,但草城寨五百禁军将卒的统兵官却另有其人,非是郭仲熊能直接任命的。
厢军作为诸州常备军,武备废驰、兵甲不全,没有什么战斗力,通常都是当苦役劳工使用,统兵官的任命才会放到路州各兵马都监司;作为三衙之二的侍卫亲军马军司以及侍卫亲军步军司除了直接掌握京畿地区的厢军外,对各州的常备厢军仅有名义上的统兵权。
郭仲熊兼领岚州兵马都监,才得以直接任命郭君判、潘成虎出任草城寨厢军正副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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