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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2110年4月8日,阿里亚城。
“特里托将军,根据最新消息,东部盟军将于今天下午5点左右到达。”通信营的营长昆可简略地汇报道。
阿里亚城的最高领袖特里托将军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孔,富有光泽的白色皮肤、宽厚结实的巨大身躯,又粗又壮的臂膀、和蔼的深蓝色眼睛,以及坚毅的下巴。年约40岁的他至少参加过35次战役,这些战役令他从一个士兵成长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将军。
“知道了。”特里托浓密的眉毛往上翘了翘。
昆可知道上司的脾性,默默地准备退出。
“等一下,昆可。”特里托却又出声唤道。
昆可一愣,回过头来,“有什么吩咐吗?将军。”
“我想知道神圣之城的援军确切抵达时间。”特里托眼神透露出一丝倦怠。
“明天,将军。”
“几点?”
“具体时间未明。”昆可鞠了一躬,说道。
特里托再次陷入沉默,双眉紧锁,东部盟军节节败退,死伤严重,即使是傻子也都知道这一次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撑过去的……
“没有什么事了吧?将军。”昆可试探地问了一句。
特里托抬起头了,有点疑惑地望着昆可,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然后,他好像回过神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特里托将军与平时明显不同。昆可转身而去,同时心里暗自想到,难道魔族的压力已使他不胜负荷了吗?不过马上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论如何,自己应该信任经验丰富的上司啊。
东部盟军和神圣之城的军队抵达时间相差仅仅一日,恐怕,到时候,东部盟军还没有安顿好,另一支军队又来了,这样肯定会造成混乱。而这些混乱必然会使城中的百姓受到骚扰,更有可能使这两支军队,还有城里的驻军,三支军队之间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特里托坐在凳子上,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脖子。作为一个将军,这实在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似乎有点过虑了,也许,大家一心对付魔族的进攻,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内讧。现在魔族军队攻势如潮,东部盟军能不能顺利进城还是一个问题呢,要怎样才可以使东部盟军进城,又可以不让魔族士兵尾随而入呢?
特里托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东部联军狼狈不堪、衣衫褴褛的样子,此外,还有漫山遍野的平民百姓和士兵的尸体。然后,他仿佛被自己想象中的惨况震惊了,倏地睁开眼睛,向门外望了过去。
如果魔族士兵战斗力真的是那样惊人的话,就算那两支军队都来到这里,恐怕……恐怕也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城里的一切还很完整,然而,再过几天,或者再过几个小时后,这一切还会存在吗?
倒不是特里托悲观,只不过他知道战争绝对不可以侥幸,长年的征战生涯使他懂得凡事都习惯于做好最坏的打算。部下们从一个月前就试图建议他带兵前去支援东部联军,不过,军事直觉十分敏锐的他明白轻易出击有百害而无一利,果断地采取了闭城不出的策略。
“我不是一个别人可以轻易改变的人,我是这里的领军人物。”特里托吐出的这句话成功地使得部下们全都闭了嘴。
在发出固守命令后的第一个晚上,特里托独自一人骑着马站在城门外,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由于常年安定而生长得高而茂盛的野草随风摇摆着,伴随着夜鸟凄厉的叫声,特里托胯下的马低着头,发出均匀的鼻息,半闭着眼睛,仿佛就连它也被这静谧的气氛感染了。
特里托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也已经足足有10年的时间了,10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10年里,他已经将阿里亚城连同城里的士兵、居民都当成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为了保护这里,即使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当晚零点,城门“嘎”的一声打开,随之,从城里映出来的光亮铺在护城河的水面上,水流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光线也撒在草地上,映射出空中乱舞着的蚊蚋。一大队人马拥了出来,旗帜在风中飘扬着。吊桥轻微地晃荡着,马蹄声细微得几不可闻,如果不是凝神静听,可以说根本就听不到。
特里托太了解这支军队了,他知道士兵们此刻所骑的马的蹄子肯定都包了布,他轻轻地叹了叹气,驱马向着那支队伍走过去。
通过了吊桥,正准备全力奔跑的军队立刻停住了,士兵们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愕然的神色。
“今晚的夜色的确很好,你们也有闲情出来散步啊?”特里托微笑着,注视着这支准备擅自出战支援东部联军的军队,说道。
领头的军官奥沙哭笑不得,拉了拉缰绳,过了几秒钟后,才生涩地说道:“特里托将军,此事跟其他人无关,如果将军要治罪,就请处罚我一个人吧!不过,东部盟军岌岌可危,百姓流离失所,而我们却在这里安享太平,见死不救,这实在有违军人的职责和道德。”说着,奥沙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眼睛里闪现着炽热的光芒。
特里托沉默了一阵,大概是在等待着奥沙继续说下去,一会过后,他抬起了头,依旧是一脸的微笑,这微笑令人想起一头善良的公牛,“说完了吗?说完就赶快回去。露重风寒,要是你们生了病,我这个做将军的可就麻烦了。”
“特里托将军,请允许我们带兵前去支援,尽一个士兵的责任!”奥沙滚鞍下马,跪地叩头道。
“战犯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特里托徐徐说道,“你懂得那么多的军人道德,为什么就不知道违背军令的后果呢?”
“请将军允许我们前去支援!”所有士兵也纷纷下马,跪在地上,大声嚷道。
“回去吧!夜深了,你们这样会吵醒城里的居民的。”特里托慢声细语地说道。
士兵们跪地不起,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几万人的军队,竟然可以如此了无声息,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给我回去,这是命令!”特里托大声吼道,脖子上的青筋一凸一现,善良的公牛一旦发起怒来简直就如同一头咆哮的狮子,那副姿态好像要把每个人都吞下去一样。
奥沙挺了挺身体,直盯着特里托的眼睛,但终于,他收回视线,垂下了头,,慢慢地站起身来,牵着马,掉头向城门走去。士兵们在犹豫了一阵后,也都遵循了奥沙的做法。刚才还斗志昂扬的队伍立刻便都如同一群斗败了的大公鸡。
城门翕然关上,光线隐而不见,剩下护城河的河水在黑暗中喧嚣不停,而岸上被风吹动的草也在呼应着。
第二天,奥沙被处决,处决之前几乎全城的军官都为他求情,不过,特里托丝毫不为所动。军令如山,一次的破例,以后再要做到禁行令止就会难如登天,特里托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军官们总算领略了军法无情的残酷,他们对特里托凭空又产生了一些敬畏之情,同时,他们也知道,在处决了手下第一猛将奥沙后,特里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12个小时。出来之后,他却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重申了禁止出城援救东部联军的命令。自此之后,再没有一个人敢违规。
奥沙事件过后的第10天,阿里亚城收到了东部盟军的来信,耶律齐在信中以盟主的身份命令他们要固守,等待盟军前来。信在军官们的手中传阅了一次,然后,当军官们还在惊叹特里托竟然与东部盟军的首领们不谋而合的时候,信已被特里托扔进火堆里,军官们在信纸燃烧时散出的一缕黑烟中似乎看到了特里托坚定不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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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四点半,先是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接着,轰隆隆像雷一样炸响的马蹄声传入阿里亚城里每一个人的耳中。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就连调皮而好动的小孩子们也统统被大人们抓回家里。
面无表情的特里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有些心慌意乱的士兵们看着他,霎时之间便感到心平气和,无所畏惧。看来,在他们眼中,一位将军不动声色就足以证明接下来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远远地,灰尘升了起来,飘向半空,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近。特里托忽然觉得心底深处有一股热血在往上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那是一种濒临大战的人才可能感受到的心情。
城头上的士兵们全神贯注地望向远方,期待已久的东部联军马上要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特里托将军……”昆可轻轻地唤了一声,手指在城墙上不安地划着。
特里托望了昆可一眼,“放松点,别那么紧张。”
昆可有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为什么从不怕死的自己在要面对魔族敌人时会忍不住感到恐惧呢?我到底是怎么了?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空,视野中,一面东部联军的大旗出现了,如同波浪一样翻卷着,然而它的残破不堪使阿里亚城上每一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特里托将军,城门……城门打开吗?”昆可竟然有点结结巴巴的。
特里托摇了摇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在没有弄清楚形势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打开城门,那太冒险了,他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绝对不会拿差不多近千万人的性命去冒险。
“将军,那是我们的军队啊!那的确是我们的军队啊!”昆可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将手放在眼睛上方,遮住了太阳光线,颤声说道。
出现在阿里亚城人眼前的这支联军简直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头盔不知去向,头发凌乱,披散在脸庞上……阿里亚城人只感到一阵阵的心寒,这一路不知他们是怎样捱过来的。
“别急,看清楚再说。”特里托的声音冷冰冰的。
昆可紧张地搓着双手,他觉得自己甚至已经透过隐约飘来的血腥味,闻到了东部联军身上散发出的绝望般的气息,“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要救他们,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啊!”
特里托瞥了昆可一眼,昆可马上闭上了嘴巴,喉结在上下频繁地抽动着,汗水涔涔而下。
“开门!开门!”东部联军边跑边喊道,他们那嘶哑的声音让人仿佛也嗅到了地狱的气味。
顶多只有一千米了,一千米了。昆可估量着东部联军与阿里亚城之间的距离,时不时地瞥了瞥特里托,他已随时准备聆听特里托的命令,然而,特里托看起来却似乎没有丝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的意思。
联军后部一片混乱,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魔族士兵如同蚕吃着桑叶一样蚕食着他们。面黄肌瘦、早已胆战心惊的东部联军的士兵们眼睛里充满希冀地望着阿里亚城雄伟而坚固的城墙,那是希望的所在,那就是将可以获得再生的地方!
城头一片死寂,特里托像大理石像般站立着,他的眼睛里只是执着和冷静,我一定不能让城里的人受到丝毫的伤害,无论如何都不能!
500米!昆可知道东部联军一定已经清楚地看到城门并没有为他们而打开,吊桥也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但是,那些被魔族士兵逼入穷途末路的人们仍然执著地往这边冲过来,声嘶力竭地重复着两个字:“开门!”
“将军?!”昆可鼓起了勇气,挺了挺腰杆,叫道。
特里托挥了挥手,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下巴仍如以往一样坚毅,像是由最纯粹的钢铁铸造而成的。
“将军!我们必须打开城门!”说到最后,就连昆可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在不经意地颤抖着,心头的热血随之直往上冒。
“可我们不能打开城门。”特里托说话事两排牙齿在剧烈地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宁可牺牲所有的东部联军,也不能让城里的人损伤分毫。他们死比所有的人都死好。”
昆可默默地低下了头,他也明白一旦打开城门,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而且速度奇快的魔族士兵便会趁势冲进来,而余下将发生的事情即使是最没有想象力的人也可以想象得到。
等待着东部联军的只有滔滔不绝的河水,在冲到河岸的那一刹那,他们愣住了,呆呆地往城墙上方望了一眼,那是一种绝望到无法形容的眼神。
当所有的士兵都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时,开始有人大声咒骂起来,禁闭的城门使他们仅存的希望被彻底地灭绝了。
耶律齐明白到特里托的用意后,只感到一种无奈的悲哀。他狠狠地朝城上瞪了一眼,然后挥舞着大砍刀转身和魔族士兵厮杀。
叶天却像没事般地笑了几笑——虽然他的笑容有点神经质,“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嘛!搞不好,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反而把魔族士兵打得落花流水呢。”
其他联军首领早就怒不可遏了,纷纷誓言着要是进了城一定要将特里托的人头拿下来,要把他千刀万剐。
另一边,魔族士兵呲牙咧嘴“吱吱”地怪笑着,更加肆无忌惮地屠戮着四周的人类。
茂密的草木通通趴在地上,把它们死死地压下去的自然是还保留着温度的尸体,还有汹涌越过如潮水般的双方士兵。特里托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仿佛是要将此刻在城下发生的一切都牢牢地记载在自己脑袋里。
“开门吧!”昆可带着哭腔低声哀求道。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片赤红,忽然,他双手死死地遮盖住了眼睛,接着,又将双手移向耳朵,紧紧地压挤着,揉捏着,眼睛也用力地闭着,“开门吧!”他声嘶力竭地嚷道。
“你不是一个坚强的战士。”特里托的嘴巴动了动,眼神坚定地往下俯视着。
“开门吧!我求求你,开门吧!”昆可抱着自己的头颅,猛地,纵身跳了下去,很快,翻滚的河水便将他吞没,卷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许,在那个远离喧嚣的地方,昆可可以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阿里亚城的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特里托的眼角动了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懦弱的人,死不足惜。”卫士们听到他们的将军低声地呢喃着。
城头处随之出现了一阵骚乱,特里托闭上眼睛,用手轻轻地揉捏了一会,接着,朗声说道:“如果你们觉得受不了,你们就学昆可吧。那也不失为一种勇敢的行为,虽然根源在于逃避、在于懦弱。”
士兵们被这句话震惊了,他们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惊惶,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地折腾着:冷血、冷血。骚乱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停止了。
黑夜渐渐将白昼的光线吞并下去,特里托命令士兵们点起火把,继续观看着这一场杀戮和反杀戮的“游戏”。草地已经再也无法吸收那些血了,血水漫入河水之中,如果是白天,一定可以看到河水变得一片浊红。
逼入绝境的东部联军在求生意志的作用下,奋力地和魔族士兵进行搏杀,然而,竭力的拼杀,似乎只是作困兽之斗、苟延残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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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部联军的劣势没有得到丝毫改善,特里托已经连续站在城墙上15个小时了,他的眉毛已被浓重的露水浸透了。在此期间,军官们不止多少次地强烈要求特里托打开城门,但特里托总是用冷峻的眼神注视着发出请求的人,紧紧地抿住嘴唇,身体僵直,摇了摇头。
下午4点,神圣之城的军队从阿里亚城的另一面进城,收到消息后的特里托甚至没有请示天行的意见,便立刻下令打开迅速城门。紧接着,士兵们便都冲了出去,其中,有幻岚部队,也有埃南罗等国的军队,当然,也有阿里亚城原来的士兵。
“我们的援军来了,大家冲啊!把魔族赶回老家!”本已绝望的东部联军见到援军精神全都为之一振,他们高声地嚷着,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胸中的块垒。
魔族在一瞬间便由攻势变为守势,接着,再经过短暂的抵抗后,他们醒悟到数目上的绝对弱势和战斗力的巨大消耗,已经使己方无法获得胜利,于是,便立刻全军撤退。
联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立刻退回阿里亚城。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以他们的行动速度,要想追到魔族,简直就连理论上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在军队缩回阿里亚城的时候,几个不知好歹的魔族士兵懵头懵脑地跟了进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马上被群情汹涌的士兵们剁成肉酱。看着他们黑色的血液喷射,骨髓也四处乱舞,尽管已经极度虚脱,士兵们还是发出一阵阵泄愤后的笑声。
当听到吊桥“嘎拉拉”地吊上来,城门轰然关上的时候,东部联军的成员们却纷纷萎倒在地,好久也不愿意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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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和源怒吼着,气势汹汹地抓住特里托的军服衣领,“为什么不放我们进来?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受到魔族的追杀也毫不动容?”
特里托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望着和源,他知道跟一个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放开他!”耶律齐的面部肌肉轻微地抽动着,看得出来,他也是在竭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愤怒。
和源重重地将特里托扔下,紧接着,又狠狠地向特里托打去一拳。
特里托并没有躲闪,在“砰”的一声后,一缕血丝从他的口角渗出,他甚至彻着嘴角笑了笑。见状,和源暴跳如雷,将特里托扑倒在地,双手狠狠地扼住了特里托的喉咙,而特里托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只不过,他眼睛里那缕笑意仍然那么明显。
耶律齐望了叶天一眼,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将和源扯开,和源不甘心地奋力挣扎着,口里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吼叫,但在接触到耶律齐凌厉的眼神之后,他终于送开了双手,同时,朝躺在地上的特里托吐了一口唾沫。
被放开的特里托,脸色涨红,剧烈地咳嗽着,喘了喘气,用右手肘抵住地面,徐徐地站起身来,从容地抹去脸上的唾沫,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将刚才在地上沾上的灰尘掸去,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军装,我要尽量地让它崭新如故,要保持它的光泽和亮度。”
叶天偏着头,奇怪地盯着特里托,猜不透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做,岂非是在对其他人进行挑衅吗?
“住口!你这个郐子手!”和源再次被特里托的态度激怒了,向着他扑了过去,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成功,因为在他的身体刚刚冲出距离特里托三分之一距离时,他便被一双铁钳般的手臂抓住了。
和源疑惑而怒忿地望着阻挡他的人:一张陌生的面孔,满是友善的微笑。和源用力地想摆脱他的双手,但无济于事。
“你是谁?放开我!”在意识到来者决非平常人物后,和源抑住怒火,问道。
“我叫若炎。”来者微笑地说道,松开一只手,向和源伸去,“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放开我!你这个浑蛋!”和源见不惯他那过分平和的笑容,大声喊道。
“哎呀!”若炎忙不迭地松开另一只手,搔了搔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是我一时大意。”
“哼!”和源别过头去,放弃了揍特里托的想法。
“你是天行总司令的徒弟?”耶律齐眼睛眨了几眨,问道。
若炎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是东部联军的首领耶律齐吧!”
耶律齐点了点头,正待说话,门口却传来一声叫唤,“各位将军好啊!”
伴随着凌乱但有力的脚步声,若炎走过去,介绍道:“各位,这是我的师傅。”
“总司令好!”耶律齐、叶天等国王纷纷向天行问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所谓的国王当然要尊重天行这个将东、西部的兵力统统抓在手里的总司令了。
“各位好!”天行很和蔼地微笑着。旗开得胜,虽然胜利微小了点,但总是值得开心的。
在经过一轮介绍之后,耶律齐请天行作壁上观,因为,他们和特里托之间的事情是他们的家事。天行虽然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特里托,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个理由,同时,也给千千万万不幸战死的士兵一个交代。”耶律齐缓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因为我是一个军人。”说到“军人”的时候,特里托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坚定的神采。
“什么?”和源大声吼道,“看着你的战友们赴难,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军人?简直恬不知耻。”不过,几乎没有人理会暴怒的他。
耶律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重又望着特里托的眼睛,希望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点什么来,“仅仅是如此吗?”
特里托嘴角动了动,打算说点什么,但终究,在望了愤怒的和源一眼后,还是紧紧地合上了嘴巴。
“说!”和源拼命地擂打着桌面,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砰砰”声。
“冷静点!”耶律齐用力地抓住了和源的双臂,摇了摇,“就算你再愤怒,死去的士兵们也不可能复活,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把整件事情弄清楚,明白吗?”
“还需要问吗?他是杀人凶手!”和源情绪依然很激动,“如果你们不判他死罪,那么,我就会选择跟他决斗!”但特里托对他的挑战,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完全不当这是一回事。
耶律齐压低声线对和源说道,“我十分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和你一样。”
和源竭尽全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暂时压住心中的愤怒。
耶律齐转过头来,望着特里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特里托叹息了一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肩膀也松了下来,仿佛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也因为你们是军人。”
耶律齐、叶天、和源等人当场呆住了。他们不得不承认特里托说的对,作为军人的他们,有为保护百姓性命而牺牲自己性命的义务;而同样,特里托也是军人,为了保护百姓,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牺牲另一群军人,这难道可以说他错了吗?
“你做对了。”叶天第一个启口道,“不过,换成我是你,我做不到。”说完,叶天徐徐地坐在一张凳子上,双手托住下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很明显,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再管这件事情了。
“啊?!”和源痛苦地叫了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掩面,血色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渗透出来。
就连天行也惊异地望着特里托,“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没有丝毫的感情,只遵照意志去做事?
耶律齐表情复杂地笑了一笑,“你没有做错,我理解你。”
“谢谢!”特里托盯着耶律齐,他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但是,我无法原谅你!”耶律齐用手抵住了额头,近乎痛苦地叫道。
“是?我和你一样,也无法原谅我自己。”特里托惨然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多了一把尖刀,而当众人反应过来时,那把刀已经赫然插进了他的胸膛。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了,若炎冲上前去,用力地压住伤口,但是鲜血仍然无可制止地从伤口处流了出来。“不!不!”若炎嚷道,善良的他,目睹特里托的死亡,不禁想起自己哥哥千赫的死。
“很高兴认识你,我们交个朋友吧!”特里托对若炎笑了笑,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若炎赶紧握住了它。接着,特里托微笑地闭上了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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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隔了多久,刚刚击退魔族的追杀,接着又经历了这场巨变的耶律齐才清醒过来,“作为一个军人,特里托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叶天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不过,他实在无法让自己笑出声来,最终,只是徒然地叹了一口气。
“而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将士们,团结起来,把魔族赶回他们的老窝。”天行竭力地装出一副笑容,不过,就连他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微笑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和源喃喃地说道,他的双肩在颤抖着,音量逐渐加大,“特里托死了,是我害死他的,是我,都是我!”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与任何人都无关。”达修将和源拉起来,用力地抱着他的肩膀,和源慢慢地安静下来,不过,从他空洞的双眼之中,可以看出这件事情会对他的心理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好了,我们该振作起来!”天行捏紧双拳,在空气中舞动着,他的胡须也随之翘动,“死者已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们要活下来,我们要使城里的人民活下来,要使全人类全部存活下来,我们就必须奋尽全力,与魔族决一死战。”
但是,除了天行自己,没有一个人有兴奋的迹象,耶律齐、叶天、甚至若炎等等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
“魔族暂时不会来犯,都……都回去休息吧!”天行无奈地摇着头,说道。
但依然,没有一个人离开,几乎所有的人,不是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就是干脆蹲在地上,用双手掩住了脸面。此刻,在他们的脑海里都只有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处在特里托那种环境下,我该怎么做?”
但似乎,这不是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题,有着标准的答案。在场每一个人的智慧即使不能说是很高,至少也不低,然而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毫无头绪。在战争中,人究竟该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而面对进退两难的抉择,又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呢?
史载:圣历2110年4月8日到9日,魔族血洗阿里亚城城郊,战争最终以魔族的战略性后撤而暂时告一段落,不过,伤亡惨重的却是东部联军。虽然东部联军最终成功地撤进阿里亚城,保得一时的平安,然而,从人魔大战开始打响到现在,他们的人数已经由400多万锐减为80多万。
大战后的阿里亚城,集中了东、西两个大陆的精英,总数约为500万,其中有3万是战斗力上佳的幻岚部队。不过,魔族却具有210万普通士兵,600余个魔族精英,5万余魔族斗士,1个大天使,9个天使级高手。因此,魔族军队仍然在军事力量的对比上占据绝对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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